崔維桢離開後,葉蓁蓁睡不着,隻是躺在床上發呆,等到時間差不多了,秋蕪進來喚她起床,一臉的欲言又止,想來是不明白她為何不攔下那枚香囊,還把它挂到了老爺身上。
葉蓁蓁不做多解釋,草草地用完早膳,去正堂給兩位老夫人請安後就回了東廂房待着兒,芃芃帶上針線活過來陪她,葉蓁蓁閑着無聊翻看醫術,兩姐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倒也消磨了時光。
将近晌午,天兒越來越熱,葉蓁蓁想起崔維桢昨兒個帶回來的兩個西瓜,便把玉秀叫過來:“昨日老爺帶回兩個西瓜,正放在水井裡鎮着,你去切一隻分了,再留一些西瓜做鮮奶芋圓。”
玉秀對此一竅不通,且不說她,就是她娘和吳婆子都沒這個手藝——西瓜她們未曾聽聞,那所謂的鮮奶芋圓更是不懂了。
于是她問道:“夫人,西瓜我們是知道的,觀硯已經與我們說過了吃法,隻是這個鮮奶芋圓我們聞所未聞,這是您新研究出來的吃食嗎?”
說起來葉蓁蓁許久沒有親自下廚了,這會兒心煩意燥看不下書,索性放下書,邀了葉芃芃:“四妹妹,别忙活了,交給丫鬟做就是了,姐姐帶你去做吃食去。”
葉芃芃自小在鄉下長大,鄉下婆子們大着肚子下田幹活兒多的是,倒也不覺得葉蓁蓁這會兒下廚奇怪,歡歡喜喜地應了下去,與她一同去竈房了。
隻是伺候的丫鬟們大驚小怪,生怕夫人在竈房裡被沖撞了或是磕碰着了,連忙去正房禀告兩位老夫人,崔大娘想了想還是沒阻止,隻是說道:“最近蓁兒心情不爽朗,讓她下廚消磨時光,散散心也是好的,囑咐廚房的婆子們要仔細些,莫要讓夫人磕碰着了。”
下人自是應是,快步走去彙報了,未幾,便有靈俏的丫鬟端了一個素白的瓷盤上來,揭開蓋子,上頭疊放着紅彤彤的西瓜片,那丫鬟說道:“老夫人,親家老夫人,這是夫人着人切的西瓜,讓奴婢送上來給您兩人消消暑。夫人讓您二位暫且吃着,留着肚子,等會兒要給你們做芋圓呢。”
崔大娘是吃過西瓜的,瞧着西瓜片還冒着白煙,想來是用冰塊冰鎮過的,頓時口舌生津,連忙招呼旁邊的葉大嬸:“親家母,快來嘗嘗這西瓜,此乃回纥貢品,我此前曾嘗過幾次,最是爽口消暑不過。蓁兒最擅長研究美食,也不知她這會兒打算用西瓜來做什麼吃的。”
葉大嬸一聽是貢品,眼神頓時不同,拈了一根竹簽子挑起一片西瓜送進嘴裡,一咬便是滿腔的汁水,甜津津的甚是可口,連夏日的焦躁和酷暑都消散不少,隻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果然不愧是貢品,這樣的滋味聖品,真真是人間哪得幾回聞吶,這一回上京,可真是長見識了。
崔大娘也吃了一簽,到底嘗出了不同,就問捧盤的奴婢:“西瓜上怎麼還撒着細鹽?這又是什麼吃法?”
那奴婢看着眼饞,默不作聲地吞了口水,才道:“回老夫人的話,是夫人着人切了西瓜後,吃了一口覺得不甜,便讓人撒了鹽,說是這樣能提味。”
其他她們這些奴婢都覺得奇怪,聽說這西瓜是甜的,上頭灑了鹽豈不是奇怪嗎?但夫人一向主意大,大家雖然覺得她在糟踐東西,但也不敢反駁,都聽了她的話把粗t鹽磨細,酌量灑上去了。
且不說奴婢們,就是崔大娘也是頭一回有這種吃法,但不得不說,這回嘗到的西瓜甜味确實比以往要足,她還以為許久未吃或是品種的緣故,沒想到竟是因為撒了鹽。
她頓時就笑了:“蓁兒在吃這一天賦上,絕對是無人能比,也就她的嘴刁,總能研究出與衆不同的吃食來。”
若是沒有一定的底蘊和身家,一般人還真養不出這般靈敏會吃的舌頭,崔大娘雖然覺得納悶,但也沒有深想,這世上奇人異事多的是,蓁蓁不過是會吃罷了,也算不得稀奇。
唯有對自家女兒知根知底的崔大娘驚奇不已,覺得大丫真是翻天覆地大變化,她都快不認識自家女兒了——高門大戶的水土果然能養人,連大丫那樣的泥娃娃都改頭換面了。
那奴婢見兩位老夫人高興,不由大着膽子說起話來:“夫人還讓人挑了西瓜子,說是讓人去莊子劃一塊地試種,這樣來年咱們也不愁有瓜吃了。”
崔大娘沒種過田,連連稱好,葉大嬸确實行家,聞言搖頭:“蓁兒操持家裡的活計在行,但是對農事卻是一竅不通的。都說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可見作物是講究氣候和水土的,既然西瓜是回纥的特長貢品,說明其他地兒種不得,她這會兒怕是要白忙活一場。”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若是西瓜能夠在中原種植,其他人怕是早就種遍了,哪裡輪得上她來發現?
崔大娘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但也沒打擊葉蓁蓁的積極性,隻是說道:“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讓她種着玩玩吧,咱們也不缺那幾畝地。”
葉大嬸聽得牙龈疼,對于她們這種小老百姓來說,幾畝地那是一家子養家糊口的寶貝兒,哪裡容得下讓敗家子随便抛費?大丫幸好是嫁入大戶人家,若婆家還是小門小戶,怕是經不起她折騰。
不過人家婆婆都支持,她自然沒有拆自家女兒台的道理,不過她還是替蓁蓁在婆婆面前兜了底,免得以後真的種不出來平白惹了笑話:“就讓她吃這回教訓,也好明白個田裡讨活兒不容易的道理,免得以後再亂做主張,惹人笑話。”
崔大娘知道她心事,也笑着應和了幾句,盤子裡的西瓜有不少,但汁水飽腹,兩人又惦記着葉蓁蓁的吃食,也沒有多吃,便賞給屋裡的奴婢們嘗了鮮,又得了一片歡天喜地的感恩,氣氛溶溶,和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