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和他娘立馬就慫了。
他們不敢進去。
且不說傳言中很兇的神醫,就說知府大人和甯國夫人,若是知道他們欺負神醫家孫子,一怒之下把他們抓進牢裡關着怎麼辦?
大牛他娘越想越氣,直接在兒子身上錘了一拳:“看你做的好事,整天不着五六,盡會壞事,要是神醫不肯救你媳婦,你以後就打光棍兒過日子吧。”
大牛這才慌了,哀求地看着大明他娘,大明他娘無奈地歎了口氣:“算了,我還是繼續管一管這閑事吧,你們先别高興,要不是看在大牛媳婦的份上,我才懶得理會你們的閑事呢。”
正巧大壯他娘這會兒也趕緊趕慢地跟了上來,氣息還沒穩住呢,就被大明他娘拉住了手:“你也别歇着了,人命關天,和我一道進去吧。”
大壯他娘就這麼被拉了進去。
結果一進屋子大堂,就發現裡頭的氣氛有些怪。
大明和二明像是受訓的孩子似的縮在角落裡大氣不敢吭一聲,村裡昨天來的幾個貴人臉色也不好,最重要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幼童正抱着大狗在哭,嘴裡不停地喊着:“壞人!爺爺不治壞人!”
他口中的爺爺就在不遠處坐着,旁邊躺着渾身是皿的大牛媳婦,她身上已經插滿了銀針,不知道是已經結束了,還是聽到孫子的告狀臨時停了下來。
畢竟,這位神醫現在的臉色稱不上好,整一張臉都是黑的,其實也不能說他黑着臉,因為他的臉很難讓人看得清他的神色。
大明他娘才看了一眼,就立馬被吓了一跳——隻見這位神醫滿頭銀絲,本該是仙風道骨的模樣,偏偏臉上、脖子上爬滿了猙獰的蜈蚣疤痕,不僅如此,裸露在外頭的手都布滿了傷疤。
難怪神醫不願意見外人,原來是身上有燒傷啊。
好端端的一個人燒成這樣,也不知道是多大的火,神醫能活下來也算是命大,或許和他醫術高明有很大的關系。
不過,神醫在後山住了這麼久,從未聽說過他有兒子兒媳的,而那小童又哭得那麼傷心,大明他娘隐隐猜到了原因,心中暗罵了一聲孽障,但還是得硬着頭皮說道:“神醫大人,大牛那小子口無遮攔,确實有不對的地方,這是他的冤孽。但是他媳婦和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您大發慈悲,求求您救救她們吧。”
神醫擡起了沉重的眼皮看向大明他娘,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是那小子他娘?”
“呸呸呸,我才不是大牛他娘,他娘和他在外頭呢。”
大明他娘滿臉晦氣,指了指在角落罰站的兩個兒子:“這兩個才是我兒子,我們是他們的鄰居,好心送大牛媳婦過來求醫的。”
神醫臉色稍霁,但依舊沒有好臉色,他冷笑一聲:“那小子不修口德,辱罵亡人,實在不是什麼好貨色。原本看在甯國夫人和知府大人的面子上,這孕婦我伸手救了也無妨。但那小子實在讓我如鲠在喉,除非他去後院跪着道歉,否則你們就等着給這對母子倆收屍吧。”
葉蓁蓁心中一急,剛要求情就被崔維桢攔住了:“這事你幫不得。”
葉蓁蓁看了一眼孕婦,抿着嘴沉默了下來。
神醫聽到動靜看過來,依舊是一副戾氣十足的模樣,但語氣意外的軟和:“甯國夫人,這世上多的是愚昧狠毒之人,就算是你菩薩心腸,也救不了這些人。這孩子與其生下來受苦,還不如另投他胎,說不定還能遇到個好人家。”
葉蓁蓁歎了口氣:“孕婦畢竟是無辜的。”
“夫人覺得她無辜,可是有些人卻恨不得她和肚子裡的孩子現在就死了呢。”
神醫神色更冷了,對着大明他娘說道:“你去吧。”
大明他娘不敢耽擱,連忙小跑着出去,大牛他娘正急得團團轉呢,一看她出來就立馬迎上去,拉着她的手問道:“大妹子,裡頭是什麼情況?神醫還願不願意救我家孫子?”
大明他娘見她開口閉口就是孫子,心裡又是一氣:“大牛方才辱罵神醫的亡故的兒子兒媳,他老人家現在震怒不已,非要大牛去後院跪着賠罪,不然你們就等着一屍兩命吧。”
“什麼?居然讓我跪着賠罪?”
大牛一聽,立馬急得跳腳,大聲叫嚷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才不跪!娘,您進去向神醫求求情吧!要不,您替我去跪着吧!”
其他村民都聽不下去了,紛紛指責大牛:“你不僅狼心狗肺,還大大的不孝了,你犯下的錯誤,怎麼能讓你娘去賠罪呢?”
“是啊,是啊,快去跪着賠罪吧,男子漢大丈夫要有當擔,裡面躺着的是你媳婦啊。”
“别猶豫了,再猶豫就一屍兩命了。”
……
大牛一概不聽,大牛他娘也一副猶豫的樣子的,大明他娘大失所望,她隻知道自家鄰居又蠢又毒,沒想到竟然沒良心到這種地步。
“大牛他娘,你快點做決定吧,讓大牛去後院跪着去,大牛媳婦肚子裡懷着的可是你們家的孫子啊。”
“什麼?是孫子?你怎麼不早說!”
大牛他娘立馬激動了,甚至還責怪大明他娘隐瞞不報。
大明他娘覺得自己快冤死了,神醫雖然說是母子倆,但她哪裡知道神醫是不是順嘴這麼一說?她要是跟着這麼一學,要是回頭生了個女兒出來,這母子倆還不得怪她?
隻因這母子倆猶豫不決,她實在不忍心大牛媳婦那孩子才這麼說出來,現在看到大牛他娘這反應,她開始有些後悔了。
大牛他娘可不知道鄰居的糾結,這會兒她又潑辣了起來,對着兒子又是捶又是打,哭喊道:“大牛,你現在要是不去後院跪着,我就當作沒有你這個兒子了,回頭我去你爹墳頭哭着去,你連兒子都不要了,有什麼臉面去見列祖列宗啊。”
大牛被她打得受不住,又或者是緊張兒子,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跟着大明他娘去了後院。一到後院他們就明白了——
這裡立着兩座衣冠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