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女……我……”

　　結結巴巴的話極其氣虛，透着一股子羞愧、難過、心虛和後悔……二娘和綠真不由一陣側目，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居然能夠僅憑這短短的一句話透露出這般複雜的情緒。

　　難不成她曾與夫人有什麼淵源？

　　接下來，夫人的反應證實了她們的猜測。

　　隻見夫人微微歎了口氣，直呼出她的名字：“孫敏，我記得你已經歸家照顧病重的父親，怎麼又與餘芷遇上，還要跟她來當醫女？”

　　沒錯，剩下的這位女子正是老熟人孫敏，葉蓁蓁在來時路上救下的賣身女之一。

　　這姑娘孝順，甚至說是愚孝，心甘情願自賣自身給病重的父親治病，後來被葉蓁蓁救下，回來明州府後選擇回家照顧父親，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不在家待着，反而被餘芷帶了出來。

　　孫敏抿了抿唇，瞬間紅了眼。

　　得，不用說，肯定是受委屈了。

　　餘芷輕歎了一聲，直接一言道之：“夫人，我們是在人販子手中買回的孫姑娘。”

　　說來也是機緣巧合，她們在客棧休息時正好遇到采買路過的人販子，這回可沒有大人和夫人做靠山，她們出門在外又不能把販賣良家子的人販子繩之以法，隻能花銀子把孫敏買了回來。

　　至于個中緣由如何，不用細問大概也能知曉緣由，沒必要再細究傷人心腸了。

　　孫敏的今日是葉蓁蓁早就預料過的，隻是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早，心中頗為唏噓。

　　“罷了，前塵往事隻當做是過眼雲煙，既然來了濟世堂，旁的也不必多想，日後就安生地在濟世堂待着，總能把自己養活了。”

　　孫敏忍下眼底的淚水，深深一拜：“多謝夫人的活命之恩。”

　　唉，都是可憐的人罷了。葉蓁蓁對于女子的生存之艱有了更深刻的認知，心中愈發憐惜和無力。

　　當然，她并沒有在她們的面前露出了端倪，神色如常地安排好各項事宜。

　　濟世堂在改建時增添了住院部，當然也有職工住宿的地方，她們三位姑娘無依無靠，正好可以一同住進去。

　　謝嬷嬷這時候開口道：“夫人，奴婢與三位姑娘一道住進去吧，日後教習起來也能便宜。”

　　葉蓁蓁有些遲疑：“嬷嬷，這也太委屈您了。”

　　因為場地的緣故，濟世堂的住處并不寬敞，而是仿造後世學校的宿舍建造，一個房間住六個人，對于一些小姑娘來說勉強可以忍受，但是謝嬷嬷是府中的老人，早就無需與丫鬟們擠一個房間不說，出入還有小丫鬟跑腿伺候，讓她去和一群小姑娘住，實在是太委屈了。

　　再說了，濟世堂雖然在城東，但從府衙過去也不算麻煩，謝嬷嬷說是為了方便教學，但是她素來心善，怕是擔心那幾個姑娘住得不習慣才提出陪同的。

　　謝嬷嬷一笑，她知道夫人的好意，但還是堅持：“夫人，奴婢早先就有了想法，一直沒好意思向您請命，今日恰逢其會，奴婢就鬥膽說了，還請夫人允許奴婢日後在濟世堂幫忙，隻要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這事兒着實在葉蓁蓁的安排之外。

　　謝嬷嬷雖然略懂醫術，但因為她的年紀不算小了，所以她一直沒想過讓她去濟世堂工作，沒成想謝嬷嬷自個兒提出來了。

　　謝嬷嬷再三請求，葉蓁蓁考慮到濟世堂确實急需人手，便答應了下來。

　　如今餘芷回來，又有老成持重的邢姑和謝嬷嬷協助，千金堂可以初步穩了下來。

　　餘芷等人離開後，葉蓁蓁才召見了吳三嘉獎了一番，這才空閑了下來。

　　崔維桢早就下衙回來了，正在書房琢磨他從甯老先生處新借來的醫書，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他便知是妻子回來了，擡頭望去，果然是她。

　　“都安置妥當了？”他是知道她的行程的。

　　葉蓁蓁再無人前的端莊大方，直接柔弱無骨地靠在崔維桢身上，十分懶散的樣子：“初步安排好了，隻是醫館還缺人手，不管是坐堂大夫還是醫女助手，都缺得很啊。”

　　這陣子崔維桢沒少讓人四處留意神醫的蹤迹，隻是神醫難得，就算找到了，他們也各有各的脾氣，并不是那麼容易答應招攬的，所以迄t今為止招攬回來的大夫并不多。

　　葉蓁蓁都快愁壞了。

　　崔維桢放下手中的醫書，笑道：“古時有千金買馬，蓁兒何不效仿之，廣頒招賢令?以甯國夫人的名聲，怕是應者雲集罷。”

　　最後一句充滿了調侃和打趣，葉蓁蓁卻是心中一動，對啊，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她當初隻想着三顧茅廬的誠意，卻忘了最普遍也是最有效的招賢方法是招聘啊。

　　雖然古時的通訊和交通都不發達，發招聘很難傳遞出去，但是現的時機又與往日不同。

　　明州府正在舉辦蹴鞠杯賽，全國各地的商人、遊客和目光都集中在此處，但凡有相關的奇聞異事都值得四處宣揚，話題性十足。

　　她在這會兒發出招賢令是最好不過了。

　　“太好了，你怎麼就這麼聰明呢！”

　　葉蓁蓁高興地在崔維桢臉上親了一口：“還好有你出主意。不過幫人幫到底，崔狀元，您妙筆生花，文采出衆，這招賢令還是您幫忙潤筆吧。”

　　崔維桢竟是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不過他有心讓蓁兒多求一求他，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果然好生享受了一番小意溫柔。

　　最後，才在蓁兒耐性告罄的前一刻答應了下來：“可以，我正好有了腹稿，你且幫我準備筆墨紙硯來。”

　　葉蓁蓁聽說他方才是在思考而非吊她胃口，頓時乖巧無比，殷勤地忙前忙後準備筆墨紙硯，連提筆沾墨這種活兒都替崔維桢幹了。

　　崔維桢忍笑，把早就準備好的腹稿一揮而就，文不加點，

　　一氣呵成，葉蓁蓁讀了，忍不住拍案叫絕。

　　當年若是她有幸看到這樣的文采斐然、直擊心靈的招聘公告，怕是會放棄家裡的安排直接跑去應聘了。

　　連她都如此心動，這個招聘肯定穩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