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崔維桢如何對付蘇映懷和李家,隻見他每日從容上下學,平靜得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
葉蓁蓁也沒好意思追問,原因無他,前日不小心瞄了眼鏡子,看到自己又紅又腫的饅頭臉,再聯想到她蘇醒當天對桢哥兒的嫌棄……
真是沒臉見人了。
難為他還能每日不落地給她上藥,這必須是真愛了。
臉上的傷很快就好了,隻是腦袋有些麻煩,桢哥兒不讓她亂碰,鏡子也看不了,隻好忍着蝕魂的折磨,數着日子等它痊愈。
還好是冬天,不洗頭也沒關系,要是大夏天,肯定要臭了……
葉蓁蓁受傷一事并沒有驚動娘家人,然而這日,葉三勇上門了。
他十分不悅,闆着臉開始訓人。
“大丫,你受傷了怎麼不通知我?你是看不起三叔還是咋滴?”
“沒有,沒有。三叔,我這不是不想讓你擔心嘛。”
葉蓁蓁讨巧賣乖,好說歹說才把人給哄好,她松了口氣,又難免好奇,“三叔,你是怎麼知道我受傷的?”
這幾天她讓桂花嬸打聽了,這事被封鎖了消息,連縣衙半點風聲都沒露出來,她連蘇映懷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三叔沒道理知道她受傷才是啊。
“替桢哥兒辦點事,然後就知道了。”
對上葉蓁蓁疑惑的視線,崔維桢也沒多解釋,隻是問着葉三勇,“三叔,您辦的事怎麼樣了?人得手了嗎?”
“得手了。”
葉三勇大掌拍了拍桌子,神色既是痛恨又是鄙夷,“你猜得沒錯,李家這幾日開始清理下人,内院十幾個丫鬟都叫人牙子賣掉了,對看守的門房更狠,竟是要殺人滅口的。”
“三叔得了幾個人?”
“三個。兩個丫鬟,還有門房的下人。”
葉三勇有些得意,“這幾天我吩咐弟兄們蹲點,李家一動我就知道了,門房被帶去亂葬崗滅口,還剩一口氣,被我給救回來了。”
崔維桢露出輕松的笑容,沖着葉三勇長長作揖,“多虧有三叔幫忙,不然我力有不逮,人證就沒了。還請三叔差人好生看管這三人,莫讓人跑了。”
“明白,叫兄弟們看着呢。”
葉三勇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你也不必見外,膽敢欺負我大侄女t,就是我葉三勇的仇人。還有什麼需要讓我做的,桢哥兒你盡管吩咐。”
“确實有一樁事需要勞煩三叔。”
崔維桢從懷裡取出一份信,“勞煩三叔帶個人上京,然後把這封信交給我老師,随後聽我老師指示行事即可。”
葉三勇把信塞回懷裡,問了要帶上京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地後,立馬啟程了。
“三叔,等等。”崔維桢看向葉蓁蓁,“蓁蓁,拿一百兩銀子出來。”
見葉三勇要推辭,他連道,“三叔,買丫鬟和照顧重傷門房都要花銀子,更别說還要帶人上京了。盤纏必須要帶上,不然我們不放心。”
葉三勇終究沒有拒絕,接過葉蓁蓁遞過來的銀票,這一次是真的告辭了。
看着三叔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葉蓁蓁感動又擔心,“如今河道結冰,三叔隻能從陸地上京,一路上怕是要吃不少苦頭。”
最重要的是,若是遇上山賊強盜,那就更糟糕了。
“别擔心,三叔不會有事。”
葉蓁蓁向來把心事寫在臉上,崔維桢一眼就看出來了,“三叔是臨西縣龍虎班的镖師,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什麼?三叔是镖師?!”
龍虎班是臨西縣最大的镖師班子,負責替人護送貴重物品或者人,裡頭的镖師都是精悍能幹之輩,武力超群,闖下赫赫威名,信譽非常不錯。
滿庭芳與龍虎班也是合作關系,葉蓁蓁萬萬沒想到,三叔就是龍虎班的镖師。
“不然你以為三叔的銀子是哪來的?”崔維桢說道,“他時不時失蹤,都是押镖去了。”
原來如此。
葉蓁蓁恍然明白,“不對啊,我都不知道的事,桢哥兒你怎麼知道的?”
葉三勇畢竟是她三叔,他的事不該是她最清楚才是嗎?
崔維桢挑了挑眉頭,戲谑地看着她,“你何時成了百事通?”
葉蓁蓁:“……”
好吧,被鄙視了。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她連桢哥兒安排三叔在縣衙蹲點兒都不知道,确實沒有底氣還嘴。
想到這裡,她精神一振,好奇地問道,“桢哥兒,你讓三叔帶進京的人是誰?也是蘇映懷的罪證嗎?”
“你還記不記得,因為被蘇映懷玷污,不堪受辱而自缢的婦人嗎?”
“記得。”
葉蓁蓁心情瞬間沉重,一陣陣後怕,差一點點,她就淪落到那婦人一般田地了。
這陣子她一直表現得明朗活潑,仿佛未曾因此留下心理陰影,崔維桢既是欣慰又是擔心,見她終于現出陰霾,難免松了口氣。
就怕她深藏在心底,日子久了,反傷自身。
“别怕,都過去了。”
崔維桢把人攬入懷中,輕撫着她的後背,“即便有李縣令協助,蘇映懷也無法一手遮天。那人是受害婦人的親生父親,有三叔帶他進京告狀,就算是蘇家也保不住罪魁禍首。”
“桢哥兒是想讓他告禦狀?”
葉蓁蓁驚訝地從他懷裡擡起頭,“我怎麼聽聞她家人想息事甯人,怎麼願意去告狀了。”
崔維桢目光幽靜,“我去他家拜訪過幾次,把人給勸通的。”
葉蓁蓁才記起來,有陣子桢哥兒回來得特别晚,她還當他與同窗交際,原來是去當說客了。
“桢哥兒,你早就備下這一手,準備抓蘇映懷把柄了嗎?”
崔維桢點頭,眼中寒芒乍現,“李縣令脫離掌控,又有蘇家這個仇人,咱們的處境已經不妙,蘇映懷逼死人命是個突破口,我原本想等到開春再讓人上京告狀,誰知他們……他們這是自尋死路。”
直到現在,葉蓁蓁才知道桢哥兒在暗地裡做了這麼多,他步步謀劃,隻為了給她們打造最安全的環境。
少年的懷抱說不上寬廣,但依舊如山嶽般挺拔可靠,葉蓁蓁原本惶然不安的内心,終于安定了下來。
有人願意為她撐起一片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