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雞飛狗跳,葉三勇的院子清淨了。
葉蓁蓁親自動手沏了一壺茶,添了三盞茶,把其中兩盞推到崔維桢和葉三勇跟前,才端起最後一盞輕呷一口,帶着點兒炫耀地與葉三勇說道:“這是陛下賜下的頂級毛尖,水用的是相國寺方丈虛雲禅師收集的朝露,三叔你嘗嘗,這茶起來是不是格外清冽回甘?”
葉三勇是個粗人,學不了崔維桢君子品茗的清雅,動作豪放得很,像喝酒似的一飲而盡,末了用衣袖擦了擦嘴,咂摸着味道點頭:“确實是好茶!解渴得很。”
噗嗤。
葉蓁蓁忍不住笑了,就連崔維桢漂亮的鳳眼中也不掩笑意,他親自替葉三勇把茶盞斟滿:“三叔所言極是,茶能解渴,便是好物。”
葉三勇心裡熨帖極了,像他這般牛飲,若是被他二哥之類的讀書人看到,少不得要批判他粗鄙,暴殄天物,但在他看來,細品是喝茶,牛飲也是喝茶,各有所需罷了,何必自以為是地批判呢?
還是他的侄女婿好,清雅又不迂腐,這才是真正的君子不器。
葉三勇連飲三杯,不僅解了渴,還散去了一路積累的火氣,開始詢問起芃芃婚事的各種細節,葉蓁蓁對此最熟悉不過了,一一與他說了,才讓他放下心來。
“還好又蓁兒你在京城操辦,否則芃芃的婚事要耽擱了。”
葉蓁蓁這才又機會詢問他:“三叔,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們現在才抵京不說,還多了爺奶他們?”
崔維桢也坐正了姿态,與葉蓁蓁一同等着葉三勇的解釋。
葉三勇一想起這個就生氣,臉上不由帶上了幾分怒色,道:“這就說來話長了……”
接兩姓之好并不簡單,魏瑾瑜雖然沒有高堂,但畢竟是魏王妃娘家人,對于葉家來說無疑是高門大戶,葉大勇和葉大嬸遠在臨西縣,又沒什麼見識,所以一切儀程都由葉蓁蓁一手操辦。
從選人、納彩、問明、納吉、納吉到請期,這些程序繁瑣又複雜,葉蓁蓁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寫家書通知葉家二老,隻是路途遙遠,通信不便,再加上魏家要精心挑選一個吉利的日子,定期之日遲遲未決,葉家那邊很遲才收到具體日子。
原本得知日子後就該啟程了,隻是葉大勇舍不得地裡的莊稼,想着時間還寬裕,一直過了農忙才正式出發,若是如此也能提前半個月抵京,誰知出了幺蛾子——
葉家其他人偷偷跟上來了!
“爹娘此前确實有意與我們進京,我和大哥考慮到旅途奔波,他們身體會吃不消,幾番相勸下,他們終于打消了注意,沒想到他們居然偷偷跟上來了。”
葉三勇說道這裡,臉色難看極了:“後來二老在半道病了,二哥沒有銀子請大夫,才派人追上我們。我們折回去請了大夫抓了藥,本來想讓他們留下來安心養病的,誰知他們對上京格外執着,我們不答應還鬧絕食,我們被逼無奈,隻好應了下來,等他們病好了才一道進的京城。”
“阿爺和阿奶進京,隻是為了參加芃芃的婚禮?”
葉蓁蓁反問了一句,以前也不見得他們有多麼關心芃芃這個孫女,怎麼這次為了她,甯願冒着生命危險進京?
葉三勇點頭:“爹娘是這麼說的。”
他們都了解葉伯山和李二娘的性子,趨利避害是本性,在和大孫女已經鬧掰的情況下,安安分分地待在臨西縣才是最好的選擇,就算是行為出格一點,不犯到葉蓁蓁面前,倒也沒人理會。
但若是蹦跶到京城就不一樣了,葉蓁蓁是絕對不會容忍他們作威作福的,想必他們也能明白這一點,既然如此,他們費盡心思,還差點折了老命跟來京城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為了看一眼京城的繁華嗎?還是說,好了傷疤忘了疼,覺得葉蓁蓁會礙于情面奉養他們?
葉蓁蓁和葉三勇是真的迷惑了,那群人人品不端,底線也沒多少,為了利益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一時間竟是無法揣測出他們的目的。
崔維桢至此至終都沉默着,手指輕敲着茶幾,一臉的若有所思:“兩位老人沒有勇氣進京,怕是被人慫恿的。”
“你是說葉世明?”
葉三勇恍然大悟,隐約想起了什麼:“二哥前陣子确實有些奇怪,不知哪裡的了一大筆銀錢,與豬朋狗友鬼混了一場,後來錢花光了,才會導緻後來上京途中沒有銀子給爹娘看病。”
葉蓁蓁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朝崔維桢看去:“這麼一說,爺奶和二叔他們進京是有人暗中資助?”
葉伯山和葉世明父子都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人,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是臨陽府,若沒有人暗中挑撥,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勇氣踏出臨陽府這個地界兒,更别說是去京城了。
誰會費盡心思地算計這些小角色呢?不外乎是葉蓁蓁或者是崔維桢的仇人罷。
可能性最大的,是葉蓁蓁的仇人——把這群極品親戚引誘到京城,好讓她“原形畢露”,顔面大失罷了。
崔維桢握住她的手,道:“不必憂心,我找人盯着葉世明,人已經來了京城,肯定會與暗中人聯系,到時候再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總歸不是什麼大事。”
葉蓁蓁漸漸安定了下來,歎了口氣,道:“希望如此,妹妹婚事在即,希望他們不要鬧出什麼醜聞才好。”
其實她更怕影響到崔維桢,他如今年少高位,又身負重任,若是政敵以此為把柄攻讦,怕是苦苦經營的好名聲都會毀于一旦,到時候想要改革就難上加難了。
葉三勇見事态嚴重,連忙保證道:“你們放心,這陣子我會緊盯着二哥,等到芃芃婚事結束,我立馬帶他們回去。”
葉三勇的身份确實比下人方便多了,葉蓁蓁連忙道謝:“如此就辛苦三叔了。”
“甭客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小事罷了。”
不再讨論那些煩心事和煩心人,話題漸漸輕松起來,無非圍繞着留在臨西縣的三嬸和小表弟打轉,偶爾崔維桢也會問問葉三勇工作上的問題,不知不覺時間流逝,葉蓁蓁考慮到三叔還要休息,才與崔維桢離開了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