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一路前行,午膳都是在馬上解決的,等到車隊停下來時,已經是将近太陽落山的時辰了。
因為送行時耽誤了一些時間,太陽落山之前不能趕到下一個驿站,崔維桢當機立斷,沒再繼續往前趕路,而是挑選了合适的地段停下來野營露宿。
一家子前往明州,除了随行伺候的奴婢和護衛們,最多的就是行李。即便副總管李越已經提前運送一批行李前往明州安置,此行依舊安置了五大車的東西。
不過東西多有東西多的好處,丫鬟仆役們迅速行動起來,有條不紊地安排地安營紮寨,就連崔執端和崔執明也不閑着,來來回回地幫忙,看得葉蓁蓁啧啧稱奇。
崔執端驕傲地說道:“這是我上回同爹爹回太原路上學的,我還學會紮帳篷了呢。”
這年頭的帳篷與後世的野營帳篷并不一樣,帳篷帳篷,其實是帳與篷分開的,帳與後世的帳篷相似,可有各種各樣的形狀;篷又叫帷,在帳的前面用布幔圍成“院牆”的形式,可以隔絕外人窺探的視線。
護衛周武等人此時正在給主子們搭帳篷,他們進山林砍伐了一些樹木搭架子,頂部是人字形,帳的兩壁垂直,一面敞開,然後用厚厚的大氈作為門簾格擋。
這些支架的結構非常簡單,但需要有技巧,至少這種硬核的帳篷搭建方式光憑葉蓁蓁一個弱女子是無法完成。
再而,若不是有家丁護衛值守,夜間在野外紮營露宿是非常不安全的,所以說,古代出行不易并非說說而已,諸如李白、徐霞客等旅遊達人都是非同一般的神人。
帳篷紮好之後,粗使婆子們紛紛把主子的貼身用品從大車上卸下來,諸如軟塌、毛毯、恭桶、臉盆、梳妝台、屏風……把這些東西安排好之後,又開始熏香去味驅蟲,愣是把臨時駐紮的帳篷布置成度假勝地。
饒是這樣,崔維桢還覺得委屈了妻兒,歉疚地對着葉蓁蓁說道:“行程匆忙,風餐露宿安排得不夠妥當,隻能委屈你和孩子在這般簡陋的帳篷住着了。”
穿越古代這麼多年,饒是葉蓁蓁已經見慣了地主階層的奢華腐敗,此時也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誰說古代生活水平低的?那隻是相對普通老百姓而言的,無論什麼時候,誰委屈都不會淪落到大地主委屈。
饒是她前世是富二代,外出露營的時候也隻是帳篷睡袋加生存背包而已,哪像現在,帳篷裡不僅有梳妝台,連恭桶都有了。
擱在後世,有幾個人帶着自家馬桶去露營呢。
比不上,真的比不上啊。
葉蓁蓁由衷地感歎了一句:“不簡陋,一點兒也不簡陋,我覺得已經非常好了。”
崔維桢見她真的不嫌棄,微微松了口氣,以前進京時因為條件有限,讓蓁兒跟着受了不少奔波之苦,如今有了條件,他隻想給她最好的安排。
“你先與娘在一旁歇着,等到安置好了再過來,這裡人來人往,免得沖撞了你。”
下人已經挑選了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放置了桌幾和茶點,茶幾上鋪着一塊素雅的布匹,上頭壓着一個白瓷細頸的花瓶,裡頭插着幾隻從路邊折來的野花,看起來别有一番意趣。
體諒到主子們坐了一天的馬車不舒服,下人們連軟塌都搬過來了,原本還想把屏風搬過來,葉蓁蓁一臉黑線地拒絕了。
不過是歇歇腳罷了,沒必要這麼大的陣仗,竟是比郊遊還要誇張了。
崔大娘方才抱着馨甯在旁邊轉了一圈,此處山花盛開,莺啼陣陣,清脆逼人,風景很是秀麗怡人,馨甯這個小娃娃一下車就被鳥叫聲給吸引住了,要不是怕吹了風,崔大娘還舍不得抱她回來呢。
葉蓁蓁從她手中接過胖嘟嘟的小女兒,笑道:“娘,您坐了一天的車也該累了,讓胡氏抱着馨甯就是了,這孩子壓手得很呢。”
崔大娘笑眯眯地說道:“不礙事,幸虧你叫人改了馬車,我坐了一天也不覺得怎麼累。”
得知要前往明州後,葉蓁蓁未雨綢缪,吩咐府中的匠人改善馬車的減震設備,礙于技術和材料的緣故,最終做出的減震效果遠遠比不上後世,但比起時下水平,已經是有了非常顯著的提高了。
如若不然,葉蓁蓁這一天也支撐不下來。
婆媳倆坐在一塊兒聊天,在幫大人們搭帳篷的崔執端和崔執明時不時跑過來喝幾口茶水、吃幾個點心,快樂得像是撒歡的小動物似的。
葉蓁蓁掏出手帕擦了擦兒子額頭的汗,關心道:“你今天也騎了一天的馬了,難道不累嗎?坐下來歇一歇吧,交給你爹忙去就是了。”
“我不累。”
崔執端小臉紅撲撲的,但精力十足:“我等會兒還要和爹爹進山打獵呢。”
葉蓁蓁看了看自己老胳膊老腿兒,再看看兒子活力四射的樣子,不得不感歎,她果然是老了。
兒子正在興頭上,葉蓁蓁也沒多做阻攔,隻是吩咐道:“行吧,讓你爹爹過來吃點東西再忙。”
崔執端童聲清脆地應了聲是,又像山間小鹿似的蹦跳走了,不多時,崔維桢過來了。
他向母親問了安,逗了逗小女兒,才在妻子身邊坐下,然後手上就多了一盞妻子遞過來的花茶。
“嘗嘗看,我加了點兒蜂蜜,應該很清甜。”
崔維桢喝了一口,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味從喉間流淌而過,帶走了燥熱和幹渴,多了幾分清涼。
“這是菊花茶?”
葉蓁蓁眨了眨眼睛,嘿嘿笑了聲:“是的,你嘗出來了啊。”
崔維桢嘴角一抽,上等綠牡丹炮制出來的菊花茶,他每年都要喝上一茬,想嘗不出味道都很難。
不用說,這些菊花肯定都是從愛花如命的雲老那邊買來的,雲老隻知甯國夫人乃惜花之人,卻不知那些花的用處全用來泡了茶,若是他老人家知曉……
崔維桢默默地放下茶盞,誠懇地說道:“繼續瞞着雲老,我還指望他老人家在京城給我打探消息呢。”
幸虧雲老的情報工作沒有發展到景甯伯府,不然這個秘密就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