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莫晴薇和秦玉媛,崔維桢也結束休假期,開始正式上衙。
按照朝廷規矩,三品以上為紫袍,佩金魚袋;五品以上為绯袍,佩銀龜袋。六品以下綠袍,無魚袋。
崔維桢領翰林院編修兼禦書房行走之職,品階是正七品,早幾天前,禮部便把禮服送至府上,除了崔維桢正七品的綠色鸂鶒圓領袍衫,還有葉蓁蓁的宜人敕命服。
以大周的律法,朝廷依照官員品級對其母親或妻子加封,五品及以上為诰命,六品以下為敕命。崔夫人從其夫,已經授封為正三品淑人,所以葉蓁蓁才有機會沾崔維桢的光,成為正七品的宜人。
宜人也有專門的服裝制式,平常可以不穿,但在進宮時是必須要穿上的,和後世穿校服進學校一個道理。
葉蓁蓁自覺沒什麼機會穿戴制服,看了新鮮後就把衣裳首飾裝入箱籠裡,一臉稀罕地圍着崔維桢打轉兒——比起自己,她更想看桢哥兒穿官服的樣子。
這麼一看,就看直了眼。
崔維桢身長八尺,豐神美儀,清秀透雅,因常年讀書,内外兼修,舉止之間流露出卓然的清雅,朗朗如日月之入懷,端的是人間君子的風範和氣度。如今一襲綠色官袍,頭戴進賢冠,長目秀美,卻鋒芒内斂,五官深邃,乍顯峥嵘,無聲望過來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儀撲面而來,讓人情不自禁地折服,生出敬意。
制服的誘惑。
穿上官服的崔維桢,也太招人了吧!
葉蓁蓁忍住把人拆吃入腹的欲望,把自己新縫制的荷包挂在他腰間,眼神流連忘返地在他身上逗留,最後實在沒忍住,酸溜溜地說道,“你這廂出去京城逛一圈,咱們家這個月的水果都不用買了。”
擲果盈車,可不止宋玉才有的待遇,崔維桢完全是不輸于宋玉的美男吶。
崔維桢忍不住笑了,在她唇上輕咬了一口,“好濃的醋味,大清早的,怎麼把醋壇子都給打翻了?”
“讨厭!”
葉蓁蓁捶了他一記,心情好多了,與他一起去正廳請安,路上問道,“你今日第一天上衙,是否需要什麼準備?”
“隻需上衙當值便可,無需準備。”
崔維桢搖頭,“放心吧,前幾天我去拜訪老師,老師已經有交代,無需擔憂。”
那倒也是,雖說王钰旋和崔維桢隻是塑料師兄弟情,王學政作為老師的,對崔維桢還是不錯的,官場上的提點少不了。再加上有周訓庭他爹、大、理寺卿的關照,應該沒有誰不長眼欺負他。
事實上,葉蓁蓁t是真的想多了。
崔維桢作為備受聖寵的今科狀元,在上衙的第一天,就得到面聖的機會,這可是其他人都沒有的殊榮,僅憑他禦書房行走的身份,随時都可以面聖,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招惹他。
就算是之前和他鬧了不愉快的淩晨宇——蘇映如的夫郎,見了他也是笑臉相迎,不敢露出半點怨怼之色。說來也是,他的老丈人蘇崇德已死,他一個沒了倚仗的翰林院編修,自然是不敢再招惹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
是的,崔維桢隻在小範圍内傳播的身份,在今日上朝後,終于廣為人知了——原因無他,宣武帝在早朝時追憶已故的肱股之臣崔世昌,滿朝文武大臣才知道,原來新科狀元崔維桢,是當年禮部尚書獨子,清河崔、氏族人。
子肖其父,子承父志。
宣武帝如此誇獎,讓不少人心裡都活絡開了。
官場老油條最擅長的是揣摩聖意,皇帝簡單的一句話都能讓一群人揣摩出百八十條信息來,不少人都覺得,皇帝并不是簡簡單單地誇獎崔維桢那麼簡單。
雖然開朝以來,連中三元的隻有崔家父子兩人,也算是一段佳話,但遠遠不值得皇帝在大朝會上誇獎,所以說,重點不是子肖其父,而是子承父志。
子承父志!
這分明是陛下要重用崔維桢的信号!不少老臣想起多年前,若是崔世昌沒有因病亡故的話,陛下是打算把他平調入戶部的。
戶部……
什麼事值得讓陛下把心腹安排進戶部呢?聯想到年前蘇崇德一案,已經呼之欲出。
整整一天,崔維桢都在各色打量的視線中度過,不過他心智堅定,對這些視線視若無睹,旁若無人地在值房翻看資料,周訓庭原本還想摸魚敲鐘,見他如此奮進,也從他桌子上拿過一本書,随便一翻,居然是某地曆年的戶籍考。
他心中疑惑,“你看這些做什麼?”
新進翰林的位置被安排在後面,兩人辦公桌相近,正方便兩人偷偷講話,“聽說翰林院要給前朝修士,若是能參加稽查史書,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好機會!我方才看到王钰旋和吳學士說話,肯定是為了這事兒鑽營去了。别看他清高,其實心眼多得很。維桢,這事可不能讓他得了好!”
翰林院是五品衙門,長官是吳學士,約莫五十歲左右,是朝野聞名的大儒,性格有些嚴肅,即便對上崔維桢這位信任寵臣,也沒露出好臉色。
學士之下有侍讀學士和侍講學士各二人,從五品品階,侍讀和侍講各兩人,正六品品階。此職位皆是飽讀詩書、熟讀經史典籍之人擔任,向皇帝及太子講讀經史,備顧問學。
崔維桢雖然挂的是編修之職,但禦書房行走的兼職,實際上幹的就是侍讀侍講的活兒,隻不過因為資曆尚淺,不能一下子冊封為六品官位,才有了編修職。
但凡懂得揣摩聖意的,都知道皇帝不是讓崔維桢來翰林院修書的,自然會知情識趣,不會給他安排這些活計,也就周訓庭這個傻乎乎的職場新人,還真以為他領的是編修一職呢。
崔維桢無奈搖頭,道,“我自有考量,不必着急,倒是你,可以向吳學士争取一番,我覺得你去修書很是不錯。”
性子太急躁了,正好修書磨一磨,不然總是咋咋呼呼的,半點成熟穩重的性子也沒有。
周訓庭一聽,立馬慫了,“我可不幹,修書太枯燥了,青史留名什麼的,還是留給其他人吧,我不稀罕。”
他瞅了崔維桢一眼,見他再說話,臉上的表情讓人發憷得很,不知為何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修書這種事,他該不會是逃不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