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内大約有十幾名翰林院官員,每人身邊都陪坐着一名容貌妍麗的女子,角落裡還有伶人撫琴彈唱,應和着女子們的嬌聲調笑聲、勸酒聲,一片頹靡。
在嘈雜喧鬧中,神色冷然的崔維桢自成一片天地。
他清俊的眉眼宛如山澗清泉般冷冽,像清風傲竹般獨立于紅塵煙火中,熠熠星目有着超乎年齡的睿智和沉穩,在聲色犬馬的場所中,瞬間鶴立雞群。
這樣清貴高冷的貴公子,像個發光體似的吸引着有心人的目光,至少在場的姑娘們,十個有七個都在偷偷打量着他,坐在他左右的兩名姑娘,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仰慕,手指酒杯,水蛇般柔軟的身體慢慢靠過去,嬌滴滴地說道,“崔大人,我們姐妹仰慕大人已久,在此敬大人一杯,請大人賞臉。”
葉蓁蓁就在這時推開了門,崔維桢掃了一眼也沒在意,冷冷的視線落在試圖靠近的兩位女子上,那兩人被他眉眼的冷意所攝,頓時僵住身子,再也不敢靠近半分。
旁邊是周訓庭,伺候他的姑娘轉向崔維桢獻殷勤,他也不惱火,而是饒有興緻地打量着門外的不速之客,看他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漆黑的眸子像是燃着一團火,活像一個抓奸的妒婦。
他忍不住笑了,與好哥們八卦道,“維桢你看,門口那小兄弟像個娘們似的,該不會是女扮男裝來抓奸的吧。哈哈哈。”
應該是覺得自己的猜測太荒唐,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然而崔維桢卻猛地擡起頭,目光再一次落在門口那位貴公子身上時,原本漫不經心的面容一變,頓時嚴肅起來。
“唉,怎麼了?維桢,你去哪裡?”
周訓庭的呼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崔維桢額頭青筋直跳,不得不和吳學士等人解釋道,“在下有點事,等會兒再回來。”
“原來外面那位小公子是找崔大人的啊。”同樣發現門外人的同僚說道。
吳大人也點頭應允了,崔維桢才寒着臉走出來,把葉蓁蓁拉到無人的走廊上,嚴肅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葉蓁蓁還氣着呢,故意壓着聲音,道,“大人你認錯人了吧,我并不認識你。”
崔維桢也氣了,居然還跟他裝不認識,見她手上拿着蘭字的牌子,直接把人帶進房裡,一進門就壓在門上狠狠地親了一記,待她像拔了刺的刺猬般癱軟下來,才問道,“這次認不認得我?”
“流氓!”這下是清脆的女聲了。
崔維桢瞪她,誰知葉蓁蓁比他還委屈,還未等他訓人就委屈上了,“說你流氓還不承認了!要不是我來晚一點,你都左擁右抱了!”
左擁右抱?
他什麼時候左擁右抱了?
崔維桢比窦娥還冤,他知道吃醋中的女人不講理得很,解釋不通隻能講道理,“這是吳大人定下的地方,此處是清倌樓,伶人賣藝不賣身,隻談詩詞不談風月,并沒有你想象那麼烏糟。”
呵呵,把她當三歲小孩騙呢,剛剛那兩姑娘都快黏他身上了,雖然說是清倌樓,但隻要樓子裡的姑娘們願意,也是能和客人春風一度的。
葉蓁蓁眼裡明晃晃的控斥都快溢出來了,原本隻是微紅的眼眶,立馬充盈了水霧,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似的墜落下來。
她安安靜靜地哭着,看起來可憐極了。
崔維桢最受不住她這副模樣,心裡那點火氣立馬消失無蹤,歎了口氣,把人摟入懷中輕哄道,“好了,别哭,我隻是來赴宴而已,伺候的姑娘我連衣角都沒沾到,并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你若是不放心,我現在就和你回去。”
葉蓁蓁是來捍衛他貞操,而不是來搗亂的,自然沒有應允,立馬把人推開,理所當然地說道,“那怎麼行,這是吳學士設下的迎新宴,你作為新人,怎麼能不合群呢?你必須留下來。”
崔維桢:“……”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葉蓁蓁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來監督你的!”
“胡鬧!”
崔維桢是真的生氣了,闆着臉訓她,“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你一個弱女子也敢闖進來,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他早就發現了,葉蓁蓁對這個世界的人和事缺少一份敬畏,也不知是什麼給了她錯誤的認知,覺得處處和平,治安穩定的。
看出崔維桢是真的生氣,葉蓁蓁立馬慫了,讨好地摟住他的胳膊,道:“你就在這裡,我能遇到什麼危險啊。再說了,我花了銀子消費,清風樓就有義務保障我的安全,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騷擾我,讓龜公打出去就是了,我有的是銀子。”
她說這話時,神态十分自然,像是有過豐富的經驗似的,崔維桢眯了眯眼,問道,“你以前去過風月場所?還被騷擾過?”
“那是……沒有。”
葉蓁蓁前世作為富二代,圈子裡的聚會自然參加過,大多是酒吧夜zong會等場所,偶爾也遇到過幾個不長眼的登徒子,但這些人才剛開始糾纏就被店裡的保镖給解決了,倒是沒遇到什麼麻煩。
在她認知裡,清風樓和後世的夜zong會差不多,龜公就相當于保镖,壓根就不擔心會遇上登徒子,熟料這副老司機的架勢,直接引起了崔維桢的懷疑。
她吓得大喘氣,生生地改了口,無辜地看着崔維桢,道,“你也知道,我二叔是風月場所的常客,這些我都是從他那兒聽說的。”
呵呵,我信你個鬼哦。
崔維桢微妙的笑了,“我倒是不知,你二叔還會與你說這等污穢之事。”
葉蓁蓁的臉都快僵了,總覺得崔維桢的眼神很不對勁,像是要捉奸似的……不對,角色什麼時候調換了?不該是她來捉奸嗎?
她整個人都麻木了,不負責任地把黑鍋朝八百裡開外的葉世明身上甩,“我二叔那人你也知道,葷素不忌,恬不知恥,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當然,這些都是我從他那兒偷聽到的。”
崔維桢似是信了,摸了摸她的腦袋,笑容更加溫和,葉蓁蓁卻覺得有股寒意從天靈蓋蔓延而下,生生打了個寒顫。
她有預感,這事兒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