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調皮貪吃的小孩子,漿糊終于發揮了它正确的用途。
葉蓁蓁把貼窗花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崔維桢:“孩子他爹,你是一家之主,你來貼。”
可是,這個家不是你來做主嗎?
崔維桢的嘴唇動了動,未出口的話最終在她滿眼的調侃中潰敗下來,他順從地去挑窗花——他先挑了崔執明剪的“福”字,在背面塗上漿糊,小心翼翼地拈了起來往窗戶走去。
他有豐富的貼春聯經驗,并沒有貿然地往窗戶上糊,而是在某個位置上比劃一番,調整到自己滿意的角度了,才問妻子:“這個位置可否?”
葉蓁蓁後退幾步,仔細端詳了一番,連連搖頭:“不行,有些歪了,往左上偏移一寸。”
崔維桢毫不遲疑地按照妻子的要求偏移位置,然後再回頭看她。
“不錯不錯,不偏不倚,正在中間。”
葉蓁蓁沒忘記兒子和族侄,為了讓他們也有參與感,連問道:“執端,執明,你們覺得如何?”
崔執明t是個老實孩子,學着她的話說沒有偏移,崔執端卻是端起了架子,背着雙手踱起步子,小腦袋左歪一下,又歪一下,不住地估量着位置,眉頭緊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
葉蓁蓁被他的小模樣萌得心肝亂跳,忍住把兒子摟入懷中揉捏的沖動,笑得十分溫柔:“旺仔,快些給意見,爹爹一直舉着窗花,手該累了。”
崔維桢怎麼說也是個半個習武之人,手上還是有些力氣的,保持着一時半會兒的動作還是沒有問題的,不過他非常受用妻子的關心,也跟着催起了兒子:“旺仔可有決斷?”
崔執端也心疼爹爹,忙不疊地點頭:“有了有了,爹爹,窗花還是太高了些,要再往下挪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他卻是說不準了,這孩子還沒學算學呢。
崔維桢心裡暗暗謀劃着要把算學給兒子提上議程,手上的動作卻毫不遲疑,一邊往下移動一邊說道:“可以了就提醒爹爹。”
“爹爹!可以啦!可以啦!”
崔執端着急地跳了起來,崔維桢淡定地停了手:“這裡?”
“對對對,就是這裡。”崔執端瘋狂點頭。
崔維桢微微一笑,把在手裡黏糊許久的窗花貼了上去,與妻子對視,兩人俱是默契地笑了起來——
其實葉蓁蓁方才的提議才是最精準的位置,後來卻是有些偏下了。這也不怪崔執端,誰叫他個子矮呢。
别管貼得怎樣,孩子高興就好。
崔執端美滋滋地欣賞着自己參與貼上去的窗花,與崔執明嘀咕個不行,另一邊的葉蓁蓁已經非常貼心地拿着熱帕子替崔維桢擦拭着手指——漿糊黏在手裡肯定是不舒服的。
崔維桢任由妻子伺候他擦着手,看向剩下那幅窗花:“還剩一個。”
福字已經占了一扇窗戶,再把剩下的“夫妻窗花”貼在另外一扇就行了。
崔執端自覺是熟練工,壓根不用娘親上場,自己就指揮得頭頭是道,最後貼出來的成果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兩幅窗花壓根兒就不對稱。
自信心膨脹的崔執端:“……”
看到最後的成果,他臉紅了。
“爹,要不您揭下來重新貼吧。”他不好意思極了,覺得自己就是娘心說的好心辦壞事了。
葉蓁蓁憐愛地把寶貝兒子抱在懷裡,笑道:“傻孩子,對稱有對稱的美感,不對稱也有不對稱的滋味,不信你仔細欣賞,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崔執端将信将疑,盯着窗戶上窗花看了大半天,所謂的不對稱美感丁點兒也沒感受到,反而眉頭越擰越緊,越看越不自在。
繼承于他爹的強迫症初露端倪,崔執端整個人都不安了起來:“娘,還是揭下來重貼吧。”
這兩幅不對稱的窗花,對強迫症患者極度不友好——圖案不對稱還能稱一句藝術性,就這兩幅孤零零的作品還位置不對稱,這不是為難人嘛。
很顯然,崔維桢與兒子有同樣的感受,隻看他默不作聲地去揭窗花就知道了。
葉蓁蓁哭笑不得,隻得過去幫忙:“輕點兒,可别揭壞了。”
好在是新糊的窗花,與窗戶黏得并不是很牢固,在葉蓁蓁和崔維桢小心翼翼的動作下,崔執端剪的窗花得以全須全尾地揭下來。
崔執端似是一直提心吊膽着,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見窗花被成功揭下來才如釋重負,小口小口地喘着氣兒,生怕自己喘氣聲會驚到窗花,把它弄壞了。
這副小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葉蓁蓁被萌得不輕,抱着兒子親個不停,不住地說道:“娘親的寶貝真可愛!”
崔執端猝不及防遭受了娘親的愛心暴擊,臉色漲得通紅,他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的崔執明哥哥,生怕執明哥哥笑話他。
但是他哪裡知曉,此時此刻的崔執明哪裡會嘲笑他?他心裡既是羨慕又是黯然,他自幼失怙,隻靠腦海裡殘留的微末記憶回味天倫之樂,如今看到這副母慈子孝的場景,何嘗不會心酸呢。
葉蓁蓁也注意到了崔執明的異常,直接也把這孩子摟入懷裡,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
這下輪到崔執明臉色爆紅了。
男女七歲不同席,崔執明快要七歲了,已經稍微有了些男女之别的意識,平日裡雖然對叔母心懷孺幕,但多少保持着距離,如今猝不及防地被叔母抱着,他整個人都像是被火燃掉了一般。
羞澀、難為情、還有那點兒隐秘的歡喜和滿足,齊齊在心裡湧起,崔執明以為自己會拒絕,但他并沒有,反而安心地窩在了叔母的懷裡,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原來,執端弟弟平日裡被叔母抱着,是這個感覺啊。真舒服,這或許就是娘親的懷抱吧……
此時此刻,崔執明心底那點兒隐秘的缺口不知不覺地被補全、填滿,整個人都充盈了起來。
葉蓁蓁再次在兩個孩子額頭落下了一吻,回頭正好對上崔維桢凝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