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之後,一家子在大堂茶話小憩,張三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他并非是一個人,身後還跟着十幾個人,其中一個穿紅戴綠的婦人格外眼熟,葉蓁蓁認得此人,這位正是京城有名的官牙婆子——吳大娘。
張三先上前與葉蓁蓁彙報:“老爺,夫人,小人遵照您的要求去牙行挑了一些人,吳大娘聽聞您要下人,便主動帶一些人過來給您挑選,您看是否還需要添置一些人手?”
他一邊說着,一邊讓已經挑選出來的下人站出來,介紹道:“小人一共挑了七人,門房一人,灑掃兩人,漿洗一人,竈房一人,起居伺候兩人。他們身世清白,此前都曾做過伺候人的活計,因為主家落敗才出來重新找活計,能力和家世背景都值得信任,還請主子們定奪。”
被選出來的七人都老老實實地束手恭立,目光低垂,葉蓁蓁道:“都擡起頭來。”
他們齊齊擡起頭來,但并不敢直視主子,眼神未見飄忽,神色不卑不亢,可見都是經過良好的禮儀調教的,葉蓁蓁暗自點頭,心中滿意。
“你挑人的眼光我是放心的,我看着也不錯,那就全留下來吧。”
張三早非吳下阿蒙,從小縣城的胭脂鋪夥計,到如今的景甯伯府的大管家,他的能力随着他的閱曆而增長,協助葉蓁蓁把偌大的伯府管理的井井有條,能力已經毋庸置疑。
葉蓁蓁沒再細細考察,對張三表示贊許之後,再道:“爹娘的年紀大了,出入沒有馬車也不行,正好我近日得了一匹馬,回頭讓人送過來,再讓車馬行打造一輛馬車,日後出行也方便。這麼一來,就被配備一名車把式了……”
“不用,不用,我們不需要這麼多服侍人。”
自從張三等人進來後,葉大嬸一直坐如針氈,眼看着女兒眨眼間就給她定下了七個伺候的下人,已經被唬了一跳,因為想到女婿的勸導,這才沒有拒絕。
但是,現在又要配備車馬,她覺得太t過張揚了,便顧不上外人在場,出口打斷了女兒的話,連連拒絕了起來。
葉蓁蓁歎了口氣,崔維桢拍了拍她的手背,剛要再次開口勸人,一旁的魏瑾瑜就與他們統一了戰線同盟。
隻聽他開口勸道:“嶽母,大姐給您和爹爹配車,也是一片苦心,您二老的田地在城外,若無車馬,來回也不方便。再說了,代林也長大了,平日裡也要出門交友聚會,或者求學拜賢,若是沒有車馬,如何使得?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您就别拒絕了。”
葉代林已經回房間溫讀功課,這會兒也給不出什麼主意,葉大嬸在女兒女婿們的攻勢下,終究是敗陣下來:“罷了罷了,我說一句話,你們有一百句話等着勸我們,既是你們的孝心,我和你爹就接受了。”
“兒女孝順,老夫人是有大福氣的呢。”
一直找不到機會說話的吳大娘連忙站出來恭維了幾句,笑盈盈地對着葉蓁蓁說道:“甯國夫人,眼下民婦帶來的人之中正好有位車把式。吳大為人老實穩重,驅車最是平穩可靠,最是适合尊老太爺和老夫人了。吳大,快來給甯國夫人瞅瞅。”
一個皮膚黝黑、相貌憨厚的青年男子站了出來,他似是有些緊張,有些無措地捏着衣襟,大半天才從嘴裡憋出一句話:“小人吳大,見過各位貴人。”
葉蓁蓁眯了眯眼,坐直了身子,問道:“吳大之前在哪家府上做過活計?”
吳大似是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神色愈發緊張了,額角甚至滲出了細汗,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回、回夫人的話,小人曾是前禮部郎中蘇府的下人,小人嘴笨口拙,不讨主家喜歡,平日裡隻是做一些跑腿的活計,還請夫人不計前嫌,收留小人。”
竟是禮部郎中蘇崇德的下人。
葉蓁蓁差點忘記了這個人,當初在臨西縣和其子結下的恩怨,還有他曾今暗害崔維桢亡父的仇怨,都随着他的死亡畫上了句号,隻是沒想到,多年後又在今日遇上他的舊仆。
車把式跟随主子外出,對主子的行蹤了如指掌,一般來說都屬于心腹人物,崔府和蘇府素有恩怨,難怪吳大如此緊張忐忑,急忙着和舊主撇清關系。
車把式并不難找,葉蓁蓁實在沒必要冒着風險找這麼一個有幹系的下人,面上就有些抗拒。
吳大似是看出來了,立馬噗通地跪了下來,甚至磕起了頭:“請夫人可憐,小人乃罪臣舊奴,身世忌諱,一直未能找到新的東家。今日小人聽聞貴府的管家來挑人,才鬥膽求了吳大娘,指望能被夫人您選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小人一人過活,求夫人您可憐可憐小人,給小人一份謀生的活計吧。”
吳大娘也站出來說情:“民婦在此給夫人您道歉,按理說不該給您挑這等出身的下人,隻是吳大的家境着實可憐,民婦實在是于心不忍,才鬥膽冒犯您。民婦敢用全部身家擔保,吳大的人品肯定信得過,您是慈悲心腸,就賞他一條活路吧。”
葉大嬸心腸軟,聽了吳大的遭遇,覺得他很是可憐,便對女兒說道:“蓁兒,這吳大也怪可憐的,要不就留下他吧?”
葉蓁蓁眉頭微擰,她這個人雖然吃軟不吃硬,但非常不喜歡被人道德綁架,這吳大娘和吳大一副吃定了她的架勢,着實讓人不喜了。
合着是覺得她名聲在外,就一定會“大發慈悲”地收下人?若是不收,怕是又成了沽名釣譽、惡毒心腸之輩了吧。
她心中不悅,也不在意對方會說些什麼,剛想要拒絕,就被崔維桢按住了手。
他朝她搖了搖頭,當時并沒有多說些什麼,而是替她開口定了下來:“既然嶽母喜歡,那就收下吧。”
葉蓁蓁壓下心中的疑惑,夫唱婦随,道:“好吧。希望你日後心無二志,忠心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