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甯國夫人這次不是來砸場子的,心理陰影有京城那麼大的掌櫃總算放松了一些,隻是招待得愈發周到妥當了。
莫晴薇笑話她:“甯國夫人威名遠揚,我們t也跟着沾光了。”
葉蓁蓁有些不好意思:“舊事不必重提。”
為了給弟弟撐腰砸了人家場子,當時還不覺得如何,如今被好友用調侃的口吻談起時,總有些難為情。
也正是因為舊日的“砸場情誼”,掌櫃的一切都緊着她們來,無論她們想要看什麼表演,都是第一個安排上了。
這可把孩子們樂壞了,他們不耐煩欣賞戲曲、說書或者琴藝舞蹈,一個勁兒地要求看雜耍,什麼翻跟頭啊、兇口碎大石啊、走鐵絲啊、噴火啊……等等,各種街頭賣藝的手段在這家京城知名的勾欄上演,好生熱鬧,好生快活。
其他看客:“……”滿頭問号。
有熟客找來掌櫃,不滿地抱怨道:“老許,你怎麼回事?你家勾欄什麼什麼時候成了江湖藝人雜耍的場所?你這是哄孩子嗎?快讓趙娘子叫出來唱一曲兒。”
掌櫃的嘴角一抽,可不是哄小孩麼,樓上一溜兒的小娃娃呢——真不愧是甯國夫人,這就帶孩子們來逛勾欄了。
他不敢非議貴人,隻能賠笑道:“張兄原諒則個,今兒個趙娘子嗓子不舒服,不能登台表演,不過我們另外安排了其他戲目,現在的雜耍隻是熱場子,您且喝喝茶聊聊天,精彩節目馬上就來。”
他是這麼覺得的,甯國夫人她們帶着一群孩子,肯定待不久,先把這尊大佛伺候妥當了再說。
熟客這才肯松口。
為了方便觀賞表演,一樓大堂和二樓的雅間并沒有什麼區别,說是雅間,不過是用屏風稍微格擋罷了,坐在雅間完全可以把樓下的情景盡收眼底,因此方才樓下發生的事情,葉蓁蓁她們也看到了。
她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見孩子們看得開心,又不忍心讓掌櫃更換曲目了。
楚凝嫣道:“稍候多給一些賞銀就是了。”
大家都表示贊同。
難怪客人說這些雜耍是哄小孩了,這些雜耍戲法差不多沒什麼變化,第一次看會覺得很刺激熱鬧,再多看幾次,就覺得沒意思了。
除了看得津津有味的孩子們,大人們都不感興趣,以此為背景唠嗑了起來。葉蓁蓁也在和好友們聊着天,突然,樓下的某個話題引起了她的注意——
“聽說了嗎?弋甯坊的李秀才遇到了騙子,被騙得傾家蕩産了。”
“又有人被騙了?最近的騙子也太嚣張了吧?”
“可不是麼,李秀才堂堂一個讀書人都能被騙,更何況普通老百姓呢?”
“我看李秀才是讀書讀傻了,書呆子一個,要我才不會上當呢。”
“那是你也沒有被騙的機會啊。”
……
有不知情的客人非常好奇,湊過來問道:“什麼被騙?最近騙子很多嗎?煩請閣下與我說道一二,日後我也好有所防範。”
被詢問的正好是方才抱怨節目無聊的熟客,他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問道:“閣下是讀書人,還領着百善堂的資助吧?”
那人有些意外,問道:“閣下如何知曉的?”
熟客是混迹市井的老江湖了,一對招子不知有多毒辣,隻看眼前的年輕人穿着一襲半新不舊文人長衫,手上皮膚細嫩,指間還有厚厚的繭,一看就知是慣常讀書寫字的文人。
當然,最終确定他是讀書人而不是其他,而是因為他腰間挂着一個上書“百善堂”的牌子,這正是受百善堂資助的憑證。
百善堂是葉蓁蓁最初打算籌建的公益組織,後來呈上禦覽之後,這個名字直接被皇帝用去,成了專門資助讀書人的善堂,永善堂是她後來才取的名字。
而百善堂,是廢太子肅王轄管的。
葉蓁蓁幾番思索的功夫,下方的交談也在進行:“……自是從郎君腰間的善牌看出來的,雖然看起來與其他牌子無二,但看得多了,還是很好辨認的。在此奉勸郎君一句,最近騙子專門騙你們這些接受資助的讀書人,您最好低調一些,不要洩露身份,以免被騙子盯上。”
讀書人神色愈發嚴肅,拱手道:“願聞其詳。”
熟客喝了一口跑堂新添的熱茶,才繼續道:“最近騙子猖獗,盜騙的事情屢有發生。皇上仁善,讓肅王轄管百善堂,資助有才華卻貧困的士子讀書考學,符合資助條件的士子都可以向裡正申請,經當地官府調查确認後方可得到受資助的資格。
受資助的士子不僅每月可以得到固定的資助銀子,若有其他學習開支導緻銀錢不足,如購買筆墨紙硯和書本等等開銷,可以憑店鋪開具的賬單,再去善堂支取一筆銀子。當然,這些銀子日後都是需要還的。
國庫銀子有限,為了更大限度地資助士子,各個環節的審核非常嚴格,即便這樣,還是有不軌之人鑽了漏洞,據我所知,已經有不少受害者了。”
熟客先給其他不清楚資助規則的客人解釋一番,才繼續說道:“衆所知周,讀書廢銀子得很,筆墨紙硯和書籍都要銀子,價錢還不菲,每月固定的資助銀子對于大部分讀書人來說遠遠不夠,不少人每月都要憑條子再去取一次銀子。
取銀子需要很多手續,手段麻煩得很,少不得要好幾日,于是便有不軌之人逮着部分人的心理,以幫忙申請資助銀子為由,先是騙對方開條子買下筆墨紙硯,不給貨品,隻憑購買條子去善堂取銀子。最終取出來的銀子壓根兒到不了正主手裡,騙子卷着銀子逃跑了……就這麼着,善牌主人不僅欠了官府的錢,賒下的條子還得還呢,聽說已經有人鬧得要輕生了。”
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騙子實在是太奸猾惡毒了,有受資助資格的讀書人本來就貧困,再遇這種事,難怪受不住要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