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宣紙和炭筆來。”
宣紙好找,炭筆不易得,吳德聽了描述,從後頭找出一塊未燃盡的木炭,削減了勉強充作炭筆。
葉蓁蓁把宣紙鋪在支架上,根據婦人的描述動筆,不一會兒一張素描就躍然紙上,她把畫作展示給婦人看,“是不是長成這樣?”
“老天爺,活了!”
婦人驚呼一聲,看向葉蓁蓁的眼神愈發敬畏,隻是聽她講述就能把人畫出來,這是多麼神乎其技啊,她從未見過這麼逼真的畫呢。
吃瓜觀衆也是啧啧稱奇,這樣的畫技他們從未見過,就像把真人放進話裡似的,真是前所未聞。
葉蓁蓁在空白處寫下“通緝令”三字,刷刷寫下她的犯罪詳情,特别是下巴的紅痣特征,才滿意地交給吳德,“拿去貼起來吧。”
吳德有些呆,“姑奶奶,貼哪兒?”
連稱呼都不自覺地變了。
葉蓁蓁沒注意,瞥了他一眼,“沒看到‘通緝令’三個字嗎?縣衙平常在哪兒貼,你就往哪兒貼!”
這、這……這也太大膽了叭!
吳德有些腿軟,“姑奶奶,這有些不妥當吧。”
“有什麼不妥當?”
葉蓁蓁瞪了他一眼,“縣衙有說過不許讓人張貼嗎?”
這倒是沒有,隻是從未有人這麼幹過啊。
吳德攝于姑奶奶的威嚴,帶上漿糊和畫作,苦着臉去了縣衙。
縣衙外邊立有一座照壁,往常有什麼重要布告都要在此張貼,比如說上次的院試紅案就是貼在這裡的。
之前看熱鬧的人都閑得發慌,吳德去貼告示時,也都跟上去了。路人不知緣由,看到人多,還以為有什麼熱鬧可看,越聚越多,待吳德把“通緝令”貼了上去時,周圍已經堵得水洩不通了。
人群中不乏有識字的,大聲念出了畫作上的字,一時間群情嘩然。
有人在議論前所未聞的畫作技法;有人在議論這件稀奇事;更多的人是在想想有沒有見過畫上的女子,畢竟上頭有五十兩的懸賞金呢……
縣學正好下學,一群人秀才正約着下館子,瞧見告示牆的熱鬧,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張遠愛湊熱鬧,但鑒于上次把徐子欽推倒的意外,他不敢往人群裡鑽,直接叫個人來問話。
好巧不巧,被他逮住了千辛萬苦從人群中鑽出來的吳德。
張遠笑嘻嘻地說道,“小兄弟,看你衣鬓散亂,肯定是從裡頭出來的,快給我們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吳德作為滿庭芳的跑堂,眼神不是一般的厲害,隻看這群人文質彬彬,就猜到他們應該是縣學的秀才老爺,連忙把事實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崔維桢也在這群人當中,原本還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随着吳德的講述,他越來越認真,最後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來。
張遠當即就說了,“這位滿庭芳的東家真乃奇人,且不說這份明察秋毫的本事,就這個小哥口中纖毫畢現的畫作,就足夠我好奇得心癢癢了。”
隻是他看了看擠得密不透風的人群,再看看自己的小身闆,終是遺憾地放棄了。
得此誇獎,吳德立馬得瑟起來,“那是,我們家姑奶奶的本事大着呢。”
姑奶奶?
徐子欽問,“你們東家是女子?”
“女子又怎麼了?我們姑奶奶照樣能吊打你!”
徐子欽:“……”
崔維桢:“……”
他無奈地扶額,且不管這位傻憨憨的跑堂,躲在不遠處縮頭縮腦的某個人他已經看見了,都有膽子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這會兒見着他就慫了?
“蓁蓁,你過來。”
葉蓁蓁讓李掌櫃控制好人證,也跟着過來看熱鬧了,誰知熱鬧沒看到,直接就被崔維桢給逮住了,頓時郁悶無比,慢吞吞地踱過來。
“姑奶奶,您怎麼也來了。”
吳德一口叫破她的身份,在場的秀才不乏登門吃過酒宴的,也認識這位就是崔案首的夫人,一時有些驚訝,視線遊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有不知情的的秀才就開口了,“你就是滿庭芳的東家?你知不知道,随意在告示牆張貼東西,是藐視官府的罪責。”
語氣談不上友善。
葉蓁蓁挑了挑眉頭,還未等她說話,崔維桢就開口了,“孟公子,告示牆一直是官用,但從未有明文規不能民用,内子雖然莽撞,但也是為了徹查真兇,絕無藐視藐視官府之意。”
原來這兩人是夫妻。
不僅吳德有些呆,孟宇晨也詫異地挑了挑眉頭,“沒想到崔案首的夫人,竟是這般荒誕不經的作風。”
這已經算是針對了。
葉蓁蓁滿肚子氣,不就是在告示牆貼張畫嗎?何必這麼陰陽怪氣?這位孟公子腦子是壞掉了吧。
這種性格肯定和桢哥兒交往不來,她也就沒忍着,笑眯眯地說道,“孟公子見笑了,我确實有些敢為天下先的莽撞,多少會讓人覺得礙眼,不過都是一些墨守成規的老古董,不提也罷。”
孟宇晨臉色立馬就難看起來,張遠捂嘴偷笑,這位孟宇晨讨厭得很,院試排名位列第二,對上崔維桢一直陰陽怪氣的,他們幾個關系好的去聚餐,他也不要臉地湊上來,這會兒被怼了,他心中解氣得很。
徐子欽是個書呆子,沒有多想,滿臉贊歎地說道,“弟妹,你也讀《老子》嗎?難道不贊同老子順其自然的思想?”
啊?
什麼老子孫子?
葉蓁蓁一臉懵懂,壓根不知徐子欽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還是崔維桢了解她,“《老子》曾言,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葉蓁蓁:“……”
和讀書人說話就是累,她不過是随随便便說的一句話,怎麼知道出處是哪裡?
她非常不負責地甩鍋,“許公子誤會,‘敢為天下先’是我從外子那兒聽來的,估計是聽漏了……”
崔維桢額頭的青筋直跳,他從未在家中讀過《老子》,她哪裡聽來的?
但是徐子欽不信,畢竟他剛才都能複述出原文了,直接抓住他讨論起來,葉蓁蓁偷笑,在心裡默念一句阿彌陀佛。
作為丈夫的,替妻子擋槍也是應該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