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稚夏不知情的是，還有比唐森更逼真的。

　　是某位商人的病。

　　跟現實世界裡一樣，不分時間地點反複發作。

　　辛稚夏跟随唐森和于助理，乘坐電梯來到VIP病房。

　　病房門前，站着兩位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漢。

　　辛稚夏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眼，确認這兩位威猛男士，大概就是警察口中說的保镖。

　　肉眼可見，身材健碩，肌肉強壯。

　　耳畔回想起警官的一句話。

　　“是你把他們迷暈，帶着商先生走出醫院的。”

　　辛稚夏：“……”

　　請問，她要怎麼迷暈？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聽一下細節。

　　辛稚夏嘴角微揚，笑容和善，語氣真誠地緻歉。

　　“實在是不好意思。警察說是我把你們迷暈的，可我現在已經沒了記憶……”

　　話音未落，一旁的唐森好心提醒道：“咳咳，不是他們。于助理已經換掉那一批了。”

　　辛稚夏笑容微僵，隻見保镖沉默不語，倒沒有面面相觑。

　　想必是在上任前，聽說過這件事了。

　　辛稚夏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她扭頭看了眼唐森，又看看于助理的服裝，再打量素質極高的保镖……得出一個相當合理的結論。

　　商甯朗先生，他家财萬貫。

　　不僅在死亡空間裡是揮道具如土的土豪，在現實世界裡也是家世顯赫的富家子弟。

　　為什麼要加上家世顯赫呢？

　　是因為辛稚夏突然挖出了一段記憶。

　　本市有名的商姓家族。

　　更巧的是，唐森剛好在旁邊為她解釋了幾句。

　　“等甯朗情況穩定，會轉回中央醫院。”

　　“總歸是自家醫院，那裡配套設施更加完善，醫護人員也熟悉他的病情。”

　　中央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還等于自家醫院。

　　如此解答剛好回答了她心中的問題，簡直像極了她肚子裡的蛔蟲……

　　辛稚夏嘴角一抽，暗罵自己一句。

　　“好的不學學壞的，真有你的辛稚夏。”

　　緊接着，她默默撤回這個比喻，微笑着回應對方。

　　“好的。”

　　唐森指了指病房門口，咧嘴笑了笑，說道：“甯朗說要單獨跟你聊，我們就先走了。”

　　笑容看起來别有深意……

　　-

　　此時，商陸正在看着落地窗怔怔出神。

　　夕陽的餘晖映照在臉上，顯得他神色晦暗不明。

　　臉上佩戴的金絲邊眼鏡，不知何時多出了鑽石，在霞光之下熠熠生輝。

　　“笃哒笃笃，哒哒”

　　莫名節奏敲門聲響起的瞬間，神遊的商陸就被拉回了現實。

　　嘴角下意識翹起，轉頭看向門口，擡手推了推眼鏡，故作淡定地應聲。

　　“請進。”

　　房門被打開，辛稚夏探頭，上下打量一眼對方，豎了個大拇指。

　　“你沒死就好。”

　　商陸微微一笑，“是挺好的。”

　　“吧嗒”一聲，房門被關上，徒留門口的保镖面面相觑。

　　這莫名其妙的敲門方式，外加一開口就“死”不“死”的……

　　老闆的脾氣是真得好……

　　陡然回想起十分鐘前，老闆質問手下人的模樣，他們将這句誇贊默默收了回去。

　　走進病房後，辛稚夏熟練地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就像當初在[梅莉醫院]那樣。

　　待她入座，直面某人緊盯的視線，目光不由閃躲，狀似關心地詢問出聲。

　　“這病情挺嚴重，是本來就有的嗎？”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有為難你嗎？”

　　兩人同時開口，說的也算同一件事，很是默契。

　　可辛稚夏卻沒覺得，反而心中有些尴尬。

　　“你好像是在擔心我。可我在為浪費太多時間而苦惱，順帶着隻想跟你談論正事。”

　　而且打從一開始，她好像就沒有太擔心對方。

　　死亡空間要讓玩家這麼死去，那可真的是太有戲劇性了。

　　辛稚夏搖了搖頭，“沒有。”

　　商陸一愣，點頭應是。

　　“是，本來就有。”

　　第二次同時開口後，兩人再度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寂靜蔓延，辛稚夏搶先打破沉默。

　　“你這眼鏡……夠時尚的。”

　　言罷，她指了指對方眼鏡框上的鑽石。

　　閃閃發亮，耀眼奪目……

　　很是張揚且招搖。

　　商陸眼神閃爍，掩唇輕咳一聲，“還是談正事吧。”

　　辛稚夏笑得眉眼彎彎，“正有此意。”

　　話音剛落，她便換上嚴肅認真的表情。

　　“除了門票卡片在，其他物件都沒了。”

　　就連說好“生死與共”，綁定的啟示之戒也沒了。

　　商陸若有所思，坦言道：“是，我的眼鏡也沒了。”

　　辛稚夏歪頭眨眼，漫不經心地回答：“可門票卡片還在，就說明我們仍在副本裡。”

　　聞言，商陸眸光微動，輕嗯一聲。

　　“嗯。”

　　辛稚夏雙手環兇，向後一靠，倚在椅背上審視對方。

　　在光照極好的病房内，全都是晚霞灑落的餘晖。

　　餘晖之下，因病房沒有開燈，商陸的表情顯得有些陰沉。

　　見對方垂下眼簾，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辛稚夏不由注視着商陸，緩緩開口說道：“林木是你現實生活中認識的人。應該是你的朋友？嗯，感情很好的朋友。所以……看見死人複活，林木重新出現，你是很開心的。”

　　辛稚夏一直在觀察對方，每說完半句話，就反複修正要說的話。

　　直到她将這一切都完善成合理的、真實的、符合邏輯的故事……或真相。

　　商陸沒有刻意管理表情，露出的每一個微表情，都表達了他的内心所想。

　　對此，商陸隻是抿唇不語。

　　既沒認同，也沒反駁，更像是默認。

　　辛稚夏目露沉思，雙手撐在椅子邊緣。

　　“其實我以為你沒什麼感覺。”

　　在林木死亡過後，商陸就那一瞬間比較悲傷。

　　後來……好像也挺正常的。

　　正常到，她沒發覺商陸跟林木關系那麼好。

　　商陸淡然一笑，推了推眼鏡，伸手從床頭櫃拿出門票。

　　看着手中暗色的卡片，商陸的眼神忽明忽暗。

　　“門票就是沉入海底的錨。”

　　“将思維固定在死亡空間，幫我們錨定真實和現實。”

　　辛稚夏點頭，未覺有異。

　　“讓人時刻保持清醒。”

　　商陸輕笑出聲，“有時候，活得清醒并不是一件好事。”

　　辛稚夏微微蹙眉，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