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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寒門首輔貴女妻 瀟騰 2710 2024-08-29 11:17

  容府内,臨近街道一牆之隔的客院,落下一隻不起眼的灰鴿。

  書童清風熟練地取下鴿子腿上綁縛的紙箋,放在擱着湯盅的木盤上,一并端入屋内。

  “公子,湯熬好了。”

  遲不歸披着灰色長袍,長身玉立,持筆輕蘸,筆尖丹紅越發襯得他指尖蒼白。

  直至描摹盡,他才停筆,先看了紙箋一眼,丢入炭盆中,才端起那半熱的湯一飲而盡。

  “明日無須再煮了。”

  清風見主子食欲又如以往不振,有些喪氣。

  自容府大小姐回贈藥膳方子,他日日按方子熬煮,分毫不差,可滋味總不如前。

  每日見主子飲藥一般一飲而盡。

  剛拾掇了餐具,屋外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遲先生可在?”

  是容府大小姐院裡的秋扇。

  “在呢,在呢。”清風忙不疊地往外走,笑着沖秋扇作揖,下意識看向秋扇的手,卻見空空如也,不免有些失落,“秋扇姐姐,今日怎麼來了?”

  “是我家小姐和少爺。”秋扇回禮,“此前病着,如今大好,特來拜謝遲先生救命之恩,勞你通傳一聲。”

  清風聞言才望見回廊處的一大一小,立時入内禀報,不多時又出來相邀。

  容晚玉在前,丹桂抱着容思行在後。

  容晚玉還是頭一回來遲不歸所居的客院,有些好奇地打量一番。

  院内多奇石長青之木,有張石桌,素雅得很,屋内陳設更清簡,一眼所見便是整牆的書冊。

  還有容晚玉熟悉的墨香。

  “小女見過先生。”容晚玉先行一禮,又示意丹桂将容思行放下,“行哥兒,快同先生見禮。”

  一年前,容束便替容思行請過開蒙先生,皆是些年事已高的老儒生。

  因腿疾,容思行性子本就孤僻乖戾,又有容沁玉在旁撺掇,先生被他氣走了好幾個。

  他瞥了一眼遲不歸,神情厭厭,隻拱了拱手,嘴抿成一條線。

  遲不歸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失禮,同姐弟二人回禮,忽言:“遲某入貴府,皆因容大人聘為容少爺開蒙。今日得見,想來不勝此職,擇日便請容大人另謀高就。”

  這番話說得突然,容晚玉莞爾,容思行卻瞪大了眼睛。

  他是不愛念學,此前也折騰了好幾名先生辭教,但從沒有見他一面便打退堂鼓的,狠狠刺激了他的自尊心。

  “你憑什麼一見面就說教不了我?”容思行仰着頭瞪視遲不歸。

  遲不歸垂首斂目,“世人向學,或為明智,或為前程。十年寒窗,非常人可忍,容少爺既無向學之心,又無生計可愁,不若做個富貴閑人,了此一生。”

  容思行還沒回話,容晚玉雙手一拍接過了話頭,“先生說的是極,天下人不知凡幾,士人卻寥寥,可見其中苦累一般人不可堅持。行哥兒,你既然不喜念學,姐姐便勸父親算了。若父親想着子承父業,待姨娘産子,讓二少爺去吃這苦頭便罷。”

  兩人此前明明沒有合謀,此時卻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起了陷阱。

  遲不歸一臉“此子不可教”,容晚玉話裡話外都是“這苦你吃不了,父親的期待你無法滿足,過幾月便後繼有人。”

  兩相打擊,容思行一肚子不服氣,“父親花銀子請你,不是讓你在我家吃白飯的,你教得了也得教,教不了也得教,不然,不然我就讓父親把你趕出容府!”

  見計謀得逞,遲不歸和容晚玉目光一觸即分,略皺眉作無奈狀,“罷了,既如此,少爺明日卯時正刻來此進學吧。”

  又讓清風把剛剛臨好的字帖給了容思行,“這是明日所學,少爺今日随意看看,不懂得便算了。”

  容思行一把扯過字帖,朝着丹桂伸手,“抱本少爺回去,幾個破字,有什麼看不懂的。”

  行哥兒昂着頭,急不可耐地催促丹桂回院,得容晚玉示意,兩人先行離去。

  前腳剛走,容晚玉便破功笑出了聲,沖遲不歸拱手作揖,“先生妙計,此後愚弟便有勞先生教誨了。”

  少女笑靥如花,沖散了滿屋清冷,遲不歸眼底略浮笑意,亦拱手,“幸得容小姐相助。”

  寥寥幾語,不謀而合。

  容晚玉又讓秋扇将所攜謝禮送上,分做兩份,“一為答謝先生救命之恩,二為愚弟拜師之儀,還望先生切莫推辭。”

  前者古玩名畫,後者是文房四寶,都是容晚玉從容思行的庫房裡挖出來的好東西。

  遲不歸略忖度,隻收了後者,“舉手之勞不圖報,已然兩清。”

  還是那樣一闆一眼,不染凡塵的模樣,容晚玉心裡一曬,也沒再堅持。

  屋外,書童清風向秋扇問詢,“我家公子畏寒少食,此前姐姐送來的湯難得合公子脾胃,我按着方子卻總熬不出那滋味,煩請姐姐告知是府中哪位大廚的手藝?”

  秋扇笑着搖了搖頭,“并不是府中廚子,此前送來的湯皆出自我家小姐之手。”

  此言出,清風驚訝容家大小姐身份尊貴會這庖廚之術,又遺憾身份有别,不便再勞容大小姐出手。

  将主t仆二人送别後,清風回屋内伺候,将送來的文房四寶整理一番。

  筆墨紙硯皆為上品,全了禮數,遲不歸掃了一眼,忽見一眼熟之物,拿起其中一隻毛筆。

  較之其他,這支筆雖做工上乘,但并不貴重,京城中也少有文人用此款,卻是遲不歸私下慣常用的。

  清風沒注意主子若有所思,自顧自道,“小的本想問清做那湯的廚子,饒些銀子便是,沒曾想那湯是容大小姐親手做的。”

  一句話讓遲不歸轉移了注意,那道醇香似乎又回味口中,嘴上卻道,“此事不可再提,男女有别,免壞容小姐清譽。”

  拿起那隻新得的筆,遲不歸在紙條上墨寫,“蚌已入甕,可引鹬鳥。”

  灰鴿又被放飛,略過玉雨苑的屋脊。

  玉雨苑内,秋扇也向容晚玉提及遲不歸書童所言,“如此姑娘也算還清了恩情,再不便為外男做羹湯,奴婢已言明,想遲先生知禮,也不會再提。”

  容晚玉正琢磨着如何讓遲不歸上鈎,被秋扇的話點醒。

  前世她以頑石之姿,寸步不離伴遲不歸一年有餘,說是知之甚深也不為過。

  遲不歸能成為首輔,皆因他押對了寶,輔佐四皇子繼承了大統。

  當下父親力挺太子正統,二皇子狼子野心次年便會搭上容沁玉,借父親痛擊太子軟肋。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放眼此後,得益的卻是四皇子,和站在他背後的遲不歸。

  二皇子選擇容府作為突破口,要說沒有遲不歸的手筆,容晚玉是一百個不信。

  容沁玉的心思容晚玉要掐滅,但歸根究底,還得将容府引入正途,遲不歸就是她最好的引路人。

  思罷,眉眼彎彎,“救命之恩,幾碗湯羹算什麼。吃膩了,咱們換一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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