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姰暖聽到這兒,想着才幾歲的孩子,還體弱多病,就要被人拎着去摔打,實在有些于心不忍。
“大帥心可真狠。”
江四爺不置可否,“他心不狠,爺就真廢了。”
别人練武是為了防身,他練武是為了強身健體。
隻是如此,還的确吃了比旁人多出幾倍的苦。
他想起什麼,垂着眼看向身邊小姑娘,低聲叮囑她。
“母親從來不知道,你别說漏嘴。”
姰暖不可置信,“不知道?這麼多年不知道?”
江四爺薄唇輕牽,“她隻以為爺是漸漸長成了,身底子才結實起來,要讓她知道父親背地裡找人練爺,還不得跟他翻臉。”
姰暖想了想,不知怎麼,覺得很想笑。
“大帥畏妻?”
江四爺也笑了兩聲,語氣鄭重,“他很要面子,即便是人盡皆知的事,你也别亂講。”
姰暖掩着嘴笑不可遏,笑到捂住肚子,輕嘶了一聲。
江四爺臉色瞬間緊張,腰背也坐直了,一手撫上她肚子,皺着眉要訓她兩句,話沒說出口,掌心卻突突跳了兩下。
他愣住。
姰暖也愣住。
緊接着,江四爺指腹處的肚皮,便顯而易見地蠕動凸起了疙瘩。
雖然隻有兩三秒便歸于平靜,但兩人視線對上,表情如出一轍的驚愕。
“動了?”
姰暖怔怔點頭,伸出一根纖細素指,遲疑地輕輕戳了下自己肚皮。
江四爺兩隻手都貼上去。
然而等了片刻,肚子裡的小家夥兒沒再給反應。
饒是如此,男人還是掩不住喜悅,伸臂将小姑娘抱到腿上,掌心貼着她鼓起的腹部舍不得挪開。
“動了,他會動了。”
他實在欣喜,還摟着姰暖親了兩口。
姰暖心底的喜悅漸漸蔓延,溫順地偎在他懷裡,淺彎的月眸猶如兩汪清潭,靜靜印着江四爺喜形于色的臉。
這就是骨肉之情。
孩子會動了,他比她還要高興。
這讓她不後悔選擇回到孩子的父親身邊。
項沖上來禀話,一進門就瞧見江四爺抱着姰暖在親。
他垂着眼沒敢亂看,聲量也不自覺低了兩分。
“四爺,杜小姐來了,車停在館外,問四爺方不方便。”
“表姐?”
江四爺面上喜色稍斂,略顯意外地挑了下眉梢。
他看了看懷裡的姰暖,扶着她站起身來,“快請進來。”
“是。”
項沖下去帶人,江四爺牽着姰暖跟出了卧房,他垂眼看着她低聲說道。
“上次說有機會請她來做客,她倒是來得突然。”
姰暖瞳珠微動,“說不準是聽說了四爺受傷,特意來探望的。”
江四爺薄唇勾了勾,不置可否。
兩人從樓上下來,一輛黑白相間的洋車已經停在了院子裡。
姰暖跟着江四爺迎出前廳,立在門檐下,瞧見開車的是個黑襯衫黑西褲的高大男人,他打開一把白色小洋傘,将從車後門下來的女人罩在傘影下。
杜小姐身形纖瘦高挑,穿瑰紫暗刻薔薇花紋的旗袍,妝容精緻氣韻高貴,一手捏着珍珠手包置于小腹前,步态優雅極了。
那黑衣男人撐着傘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傘影和身影重疊替她擋去烈陽,是全然守護的姿态。
姰暖心裡生出奇怪的感覺,覺得他像個護衛,可又不止像個護衛。
漸行漸近,杜韻儀先笑着開口,語聲溫柔悅耳。
“你在家,我來的路上還在猶豫,怕你不在,突然過來驚擾了暖暖姑娘養胎。”
她态度和笑容都十分和善,看向姰暖時也自然親切。
姰暖腼腆一笑,颔首以禮。
江四爺下了台階去迎她,聽言清懶笑道。
“臉上挂了彩,哪能出去招搖?不被人笑嗎?”
杜韻儀嗔了他一眼,一手搭住他手腕,踩着細跟兒鞋一步步拾階而上。
“你以為不出門,就沒人知道你跟人打架?這一大早我剛從家裡出來,就聽說你跟江戟動手的事,昨夜就已經傳得滿城皆知了,我想着湊巧路過,不如先過來看看。”
“你來的是早,晚一點兒我就回江公館那邊,不過知道我跟人打架了,你還空手來看望我?”
“貧不貧?車裡全是禮品,不過不是給你的,是一早備下準備來看暖暖姑娘的,你這算借了她的光。”
說着話,杜韻儀在屋檐下站住腳,側身淺笑交代台階下的黑衣男人。
“讓人把東西拿進來吧,省得他要挑我理了。”
“嗯。”
季涼漆黑的眼眸看了眼江四爺,回身去招呼院門口的守衛拿東西。
江四爺似是而非笑了一聲,擡手攬住姰暖,請杜韻儀先進屋。
“坐下說。”
杜韻儀也不跟他客氣,當先擡腳進了前廳,一邊走一邊偏頭笑着看姰暖。
“生的可真是标志,到雲甯後住得還習慣嗎?身體怎麼樣?”
姰暖彎唇淺笑,細聲回道。
“挺好的,謝謝杜小姐關心。”
杜韻儀輕笑兩聲,素手輕捋旗袍,在沙發上坐下,嘴裡還同江四爺打趣。
“好柔和的小美人,還稱呼我‘杜小姐’,叫得我都要拘束了,你不教人認親戚?”
江四爺扶了姰暖坐下,這才挨着她落座,聽言清笑接話。
“你不也稱呼她一聲‘暖暖姑娘’?”
杜韻儀手包壓在腿上,笑意不減,“倒是我先見外了,那我以後便喚暖暖了。”
江四爺緊跟着教姰暖,“不用拘謹,表姐最是親和,比我母親還知道心疼人,喚表姐。”
姰暖也聽話,“表姐。”
杜韻儀應了,視線落在姰暖顯而易見的孕肚上,眉目間越發溫柔,關切地問她。
“幾個月了?”
“不到五個月。”
“吃得怎麼樣?”
“都挺好的,廚子是洪城帶來的,知道我胃口,我現在很少吐。”
“是個會心疼人的孩子,我看你氣色也好,我還備了許多補品,你要好好養身,該折騰阿升就要折騰他,别委屈自己,你替他延嗣,是為他吃得苦,他要知道心疼人,不然哪配做人父親的。”
姰暖抿唇笑了笑,看身邊的江四爺。
江t四爺長腿一搭,低笑插嘴,“你是來看我傷勢,還是來點撥我的?我怎麼就不知道心疼人?”
杜韻儀眼尾輕挑斜睨他,“我是來點撥你,也是來看你傷勢,畢竟你這位江家太子爺被人打成花臉,前頭二十多年可是從沒有過,我當然要親眼來看看。”
“合着不是來關心我,是來看我笑話。”
杜韻儀白他一眼,“我看你精神抖擻嘴又貧,就知道沒被人打壞,更不想浪費關心了,說說吧,蘇娉婷的事也是,動手打人也是,你怎麼偏要激怒江戟呢?兄弟不和就非得擡到明面上,把矛盾激化成這樣?”
“你在軍中的根基哪有他穩固,就這麼肆無忌憚地找茬。”
“你曉不曉得外頭人都怎麼說,說你們兄弟因為蘇娉婷争風吃醋,說你江四爺才立一點功勳便疏狂不羁,不把江三爺放在眼裡,還說你不及他骁勇善戰,也不及他沉穩,這次怕是被打的很慘。”
江四爺不以為然輕嗤一聲,“說别的不管,誰将誰打的慘?爺可沒輸。”
杜韻儀無言以對。
“你幾歲呀?聽不懂人話裡重點?重點是打架誰輸誰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