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杜韻儀聞聲看過來,眼尾上挑的丹鳳眼浮上淺淺笑意,瞧着整張白淨面龐都平添幾分妩媚的魅力。
她開口,清婉語聲若黃莺瀝瀝,又娓緩若溫泉澗流,叫人聽得心間清甯。
“你回來了,我便是再忙,也要過來看看。”
江四爺一手将椅子拎開,清笑落座。
“我有什麼好看的?哪有你的生意要緊?”
杜韻儀面上笑意清柔包容,“阿審沒同你一起回來,他也沒給我送個消息,如何?可有給你添麻煩嗎?”
江四爺長腿輕搭,自軍裝褲兜掏出煙盒咬了支煙,随手将煙盒撂在桌上。
“麻煩雖然是沒有,不過堵倒是添了不少。”
杜韻儀輕笑出聲,“他能幫上你忙,總比待在家裡混吃混喝的好,你多擔待些。”
“好說。”
杜審是個圓滑有腦子的,與人交際也算長袖善舞,可論做生意,他不及大姐杜韻儀。
所以現在杜家當家的,是大小姐杜韻儀。
大帥夫人看着他搭腿點煙的懶散樣,氣得嗔瞪他一眼。
“你能不能别一來就抽煙,我這兒花香茶香都被你給熏臭了!掃興!”
江四爺才不管,叼着煙繼續我行我素。
“您找我回來,就是為了陪表姐喝茶?”
“怎麼?你譜大了,陪你表姐喝茶還委屈你了?”
“倒不是,你早說,我晚幾天親自登門去陪表姐喝就是,暖暖昨晚回去動了胎氣,我這半夜沒歇好…”
“動了胎氣?!”
大帥夫人聲調不禁拔高了,擡手就朝他胳膊上錘了兩拳,“我怎麼說的,我怎麼說的!我讓你把人留在家裡,你非要帶走非要帶走,你個讨債鬼,你就不讓我省心!孩子怎麼樣了?啊?”
江四爺被她捶這兩下,也全當松骨頭了,修長指尖夾住煙蒂,語調清懶的安撫了一句。
“沒大事兒,就是長途跋涉累着了,歇養兩日就好。”
大帥夫人坐不住了,“不行,我讓老宋過去看看。”
“不用,我那兒有大夫。”
“你那兒從哪兒尋來的撇腳大夫,能跟老宋比?!”,大帥夫人瞪他一眼,擡腳就要去找人,被江四爺伸手拽住。
“暖暖她家裡便是開醫館的,她哥哥承繼祖傳醫術,錯不了,您快消停吧。”
大帥夫人聽言,猶自氣呼呼地拍了他一巴掌。
“那你晚點兒回去,也要讓老宋跟着過去瞧瞧,讓他回來跟我講,不然我不安心的!”
江四爺險些失笑,“好好,成,我讓他去看,回來給您報平安。”
他母親就是這麼一個可愛的人,嘴上說着循規蹈矩刻闆生硬的話,心性作派卻是最天真喜人不過。
所以不止江大帥寵着她,就是江四爺也寵她。
大帥夫人不情不願地坐回來,轉頭就跟笑盈盈旁聽的杜韻儀開始數落兒子的不是。
“你說說他有點子穩重樣子嗎?将人家姑娘肚子搞大吧,還一聲不響地給人帶到家裡來,先前連個電報都不通給我,半點不給我準備呀!現在還鬧着要娶人家為妻!他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出去放幾個月心都放野了,折騰起事情來恨不得能翻過天嘞!”
杜韻儀掩着帕子笑了笑,又問江四爺。
“洪城那邊怎麼樣?我聽人說,南線水鄉自古出麗人,連你都這樣快就定了心,那我家阿審呢?等回來,是不是也能給我帶個弟媳婦兒?”
江四爺夾着煙低沉失笑,點了點杜韻儀,對大帥夫人說道。
“瞧見沒?論心思通透,還得是我表姐,母親您也學了不少洋文化,也該開明些。”
杜韻儀笑嗔,“你夠了啊,氣惱了姑母,我可不幫你說話。”
江四爺清清漫漫笑了兩聲兒。
大帥夫人左右看了二人一眼,沉下口氣微微蹙眉,念起杜韻儀來。
“我喊你來是讓你評評理,說教他的,你怎麼還跟他一夥兒去了?他做錯事,你還偏着他?”
杜韻儀抿唇淺笑,眸色清柔,“姑母,我可不是偏着誰,我是覺着如今都戀愛自由了,阿升他尋個喜歡的女子在一處,也沒什麼錯。”
“要真說錯了,我聽說那姑娘還是個女學生,年紀不大,家裡還沒有長輩做主,他無媒無聘就欺負人家,還讓姑娘未婚先孕,那是大錯!”
她說着又瞪江四爺,“這點,該罰!”
江四爺笑得散漫,“罰!罰我娶人家為妻,對她好一輩子。”
杜韻儀撲哧一聲掩着唇笑了。
大帥夫人看着眼前這裝腔作勢又相視而笑的表姐弟,頓時氣惱地揉心口。
“哎喲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真是管不了你們了!合着隻有我這個老的不通情達理是吧?”
杜韻儀眼眸笑彎,“姑母哪裡老?姑母容顔永駐,依然是雲甯城最貌美貴氣的官夫人。”
大帥夫人氣笑,伸手戳她眉心,“你少給我灌迷魂t湯!”
杜韻儀歪了歪身,笑顔逐開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不動聲色地趁機打岔,回身喊了傭人來。
“茶涼了,換一壺來。姑母,一會兒吃什麼?我早晨起得早,沒什麼胃口,這會兒倒是餓了。”
大帥夫人順手将桌上點心推到她手邊兒,“快先墊兩口。”
又回身交代立在一旁的婆子,“榮媽,去催一下廚房,午時早些開飯吧,讓他們做韻儀愛吃的黃骨魚湯和紅扒魚翅。”
“是,夫人。”
杜韻儀和江四爺對視一眼,彼此會心一笑。
午膳在江公館陪大帥夫人一起用過,晌午後,江四爺順路送杜韻儀回杜公館。
項沖開的車,副駕駛位坐着杜韻儀的護衛季涼。
車裡沒外人,杜韻儀側臉看了看身邊的江四爺,聲線柔婉。
“我聽姑母說,蘇娉婷從洪城回來,便去了江公館,不止告你的狀,說你在外頭胡作非為,還拆了她的槍,她跟大帥哭,鬧着要将你們的婚事即刻登報,你不知道大帥多喜歡她?連江婉菲都要對她客客氣氣的,這要不是姑母壓着大帥,這次可沒那麼好收場。”
江四爺手肘搭在車窗上,五指撐額,聲線冷清。
“别提她,煩死人。”
杜韻儀眉眼溫柔,話語無奈,“你要真将那姑娘娶進門,那蘇家的親事,多半就落在江戟身上了,蘇參領要成了江戟的嶽丈,會成為你日後繼任帥位,最大的障礙,你可想好了?”
江四爺半個字都沒再多說。
他從來不屑蘇家,這雲甯城,乃至淮北以及南線四省,是江家的天下。
江家,是他江升的。
障礙?
誰敢擋着他,跟他對着幹,弄死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