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姰暖跟席盈在杜公館喝了兩壺茶。
顧忌着杜韻儀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還要多靜養。
差不多一個鐘,姰暖就起身領着席盈告辭。
季涼親自送她們到庭院裡。
他立在台階上,目送洋車離開。
回公館的路上,席盈突然問姰暖。
“那位季先生,等到杜表姐生下孩子,他們會成婚吧?”
姰暖微詫看她。
席盈眨眨眼,“我聽秦澄說過,他是四表哥的心腹,但他跟杜表姐還沒有成親,不是麼?”
像是怕姰暖誤會,她又急忙補充解釋一句。
“我母親和秦澄,都是帶着任務來的,你知道,他想方設法想要跟少帥身邊的人走近一些,但是他們都很排外…”
席盈咬了咬唇,“而且,我母親和秦澄都不知道,我在私底下動自己的小心思。”
“在他們眼裡,我隻需要聽安排,所以平時交談說話,也并不瞞着我,所以我知道季先生和杜表姐的關系。”
姰暖,“不用解釋。”
她笑了笑,安撫席盈,并告訴她。
“不是所有人的關系,都差那一步,就不圓滿。”
“以表姐的身份,季先生的身份,她們不可能大操大辦婚事,更不可能登報宣揚歸屬。”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階級和角色,使命和義務,這些東西限制他們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
“何況,有些事無需挑明,所有人也都已心知肚明。”
“重要的是,你心裡如何認定,身邊的人如何認定。”
席盈眉心淺蹙,語聲遲疑。
“四表嫂你的意思是,杜表姐和季先生,就算有共同的孩子,也不一定會拜堂成親?”
難道要一直這樣無名無分‘媾和’?
姰暖看出她眼裡的不理解,淡淡牽唇。
“我以為你是很新穎時髦的女孩子。”
席盈一愣,“我當然是。”
姰暖笑了笑,就不再多說什麼。
車内沉默了片刻,席盈有喃喃低語着開口。
“我不是對他們的關系,存在某種偏見或是什麼,隻是覺得,杜表姐為一個‘下屬’生孩子……”
“季先生不是杜表姐的下屬,至少在杜表姐看來,不是的。”
姰暖想了想,輕輕看一眼正在開車的柏溪,徐聲說道:
“就像柏溪,你們都覺得她是侍婢,是下屬,但我看來不是的。”
席盈微怔,柏溪也怔了怔。
姰暖又側臉看向席盈,清淺笑說。
“我跟柏溪之間,可以共享任何不能跟你一起共享的話題,甚至有些事,我必須得瞞着四爺,柏溪也會替我辦妥,并瞞着四爺。”
“杜表姐跟季先生,就是類似于這樣的關系,你懂嗎?”
席盈似懂非懂,又輕輕點頭。
“四表嫂說,忠誠的左臂右膀?”
姰暖輕笑,“可以這樣說。”
“隻不過,她們兩人之間衍生出了男女之間的情感,從身體到靈魂都是共生的伴侶。”
“當人的關系親密到這樣的程度,任何言語或字面文書對他們來說,都不再那麼重要,剩下的就全憑他們本心願不願意,想不想。”
她頓了頓,“我是說我的感覺,而不能代表杜表姐和季先生。”
“也興許,杜表姐是希望和季先生成婚的,而季先生也一樣希望,那我們這些身邊人,都會祝福他們。”
“至于外人,對他們來說不重要,那我們就更不會在意了。”
席盈怔怔的,像是在思考。
她說,“四表嫂是這樣看待她們兩個之間的關系的?”
“不然呢?”姰暖好笑反問。
“你方才說,秦副官長,努力在親近四爺身邊的人,但卻被他們排外。”
“那你應該懂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席盈眨眨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道不同不相為謀,隻有目标和思想都相同的人,才成被一個圈子接受,四爺身邊的每個人都有優缺點,但大家彼此互相包容接納。”
“而一個外人,眼睛裡透t漏着‘不理解’,卻強裝一片赤誠,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被接納。”
席盈聽出來。
姰暖好似再說秦澄,但又不隻是在說秦澄。
她纖細柳眉輕蹙,悶聲說道。
“可我聽說,杜少爺跟季先生因為杜表姐的事,很不合,是經常鬧分歧的。”
這也叫包容和接納?
姰暖月眸淺彎,似笑非笑。
“我跟四爺有很多事,也不合。”
“杜審跟項沖有很多時候,也會争吵動手。”
她突然有點很好奇,轉臉端詳起席盈來,然後問她。
“你沒有貼身侍婢,青梅竹馬,至交好友嗎?”
話題跳轉有點快。
席盈腦子不太跟得上。
“啊?”
姰暖牽唇笑說,“不然你為什麼看起來…,對‘親疏遠近’這四個字,不太有感悟的樣子。”
明明之前,一直都很伶俐聰慧,懂得察言觀色,讨人喜歡的。
席盈,“……”
她不說話。
姰暖也就緘默下來。
回到江公館,兩人先後下車。
席盈又默不吭聲的跟着姰暖回房。
姰暖走進房門,看了眼她,又朝柏溪輕睇眼色。
房門關上,姰暖正要回屋更衣,順便等等她開口,想知道她還想聊什麼。
剛走了兩步,就聽身後傳來席盈低輕郁悶的語聲。
“我的貼身侍婢,和我的青梅竹馬,他們兩個在一起了,還是在我的侍婢突然有了身孕之後,我才驚覺這件事。”
姰暖驚訝回頭,“……”
席盈手撐在兩側,肩膀微微耷拉下去,看起來無精打采。
“至于我的兩個至交好友,一個成了我的嫂嫂,一個成了我父親的姨太太。”
“我母親說,她們每個人接近我,都是有自己的目的,我起先不相信的。”
“後來才知道,友情和親情,都是能裝起來的,還裝的那麼真。”
“四表嫂,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大帥的兒子…”
席盈擡起頭看姰暖,“我是說,新陽軍大帥的嫡子,他也算我的竹馬,本來都要談婚論嫁。”
“可有一天,他醉酒跑來跟我撒瘋,說我們成婚以後,隻要生一個孩子,完成這個任務,他要跟他的副官離開新陽,家業都給我們的兒子繼承,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叫我也不用再等他。”
“後來我知道,他喜歡男人,還是雌伏,他那個形影不離的副官,生的人高馬大,早就跟他……”
姰暖,“……”
聽起來有點好笑,但又有那麼點慘。
她緊緊抿住唇角,才沒有因為過分驚訝而失态。
席盈再次垂頭喪氣。
“所以你說我不懂‘親疏遠近’,我想是的。”
“我身邊所有認為很親近的人,我對他們的所作所為都不太理解,甚至于我的母親,她很愛我的,可我說過自己不想遠嫁,更不想插入别人的婚姻。”
“她像聽不到,還覺得我很幼稚,不理解她的苦心。”
她擡眼看了看姰暖,苦笑扯唇。
“說實話,江家幾個爺們兒,除卻年紀很大又腿殘的江豐,剩下的,不管是江戟,少帥還是江川,生的都還不錯,比我幾個哥哥弟弟英俊挺拔的多。”
“可他們每個人都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親。”
“我不想守着别人的男人湊合一輩子,我覺得我會忍不住背壞道德。”
“我選杜少爺,起先也是因為他長得還不錯,家世也不錯,又是大伯母的嫡親侄子,還無妻無妾。”
“四表嫂,我對杜審,有點勢在必得的心思。”
“他是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我不免有點心急,就把自己放在他的角度去看待事情,想盡快跟他産生共鳴。”
“我忘了自己還不了解他,所以有點斷章取義自以為是。”
“我為先前說的話,感到抱歉。”
“四表嫂就當做,沒有聽到,好不好?”
她在擔心姰暖不再包容和接納她。
因為她迫切想要通過姰暖,去靠近杜家和杜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