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姰暖抵達醫館時,已經是午膳的時辰。
姰恪剛忙完,從小屋裡出來。
見她過來,偏頭看了眼後院的方向,壓低聲問:
“你找周家少爺幹什麼?”
姰暖睨他一眼,“當然有正事。”
她腳步沒停,自顧往後院走去。
姰恪要跟過去,被柏溪側了一步擋住路。
他挑眉,“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還不讓我聽?我成外人了?”
柏溪面無波瀾看着他,“姰大夫,你餓嗎?”
姰恪,“???”
“該吃飯了,你去看看買點吃的回來,夫人可不能餓着。”柏溪說。
姰恪無語,輕翻白眼道:
“我成跑腿兒的了?”
柏溪從兜裡掏出兩塊大洋,扯過他衣袖,拍到他掌心裡。
“拿着,去吧。”
姰恪嘴角抽搐,“……”
姰暖拐進後院廊道,就見到院中曬藥材的架子旁,周津禹坐在小凳子上,耷拉着頭無精打采的樣子。
他聽到腳步聲,兀地回頭看過來,随即連忙站起身。
“四夫人…”
姰暖掃了眼他下巴上青黑的胡茬,視線又落在他略長而蓋過眉眼的發梢。
這樣的周大少爺,過往的風流倜傥不在,整個人看起來有點邋遢,很不精神。
她駐足台階上,溫淺含笑輕點下颌。
“周少爺,我的人昨日去禦食客棧找過您,聽說了你家裡有事。”
視線落在他手裡拎着的藥包上,姰暖嘴角淺彎。
“我找你說幾句話,沒耽誤你的時間吧?”
周津禹連忙搖頭,态度殷切。
“不,當然沒有,四夫人,您說,我聽着。”
姰暖也沒繞彎子,含笑問他:
“聽說周少爺最近不太好過,需要幫忙嗎?”
周津禹一愣。
緊接着,他眼簾微顫,眼底發紅,倉促垂下眼。
“些許家醜,讓四夫人見笑了,我尚且還能應付……”
姰暖,“真的還能應付?”
周津禹唇線微抿。
姰暖淺歎一聲,捏着手包,邁下台階,立在他身前兩步處。
“聽說自蘇參領病了後,周大老爺的身體也每況愈下,周少爺若有難處,早該去找杜審相助,何至于自己強撐至此,搞得這麼狼狽。”
“如今恐怕大半個雲甯城都以為,周家要易主,可繼承家業的卻并不是周大少爺,而是周家二房。”
周津禹面上顯出幾分難堪與窘迫。
他咬咬牙,幹啞語氣難掩倔強。
“四夫人,實不相瞞,我能挺到少帥回來,雖然我能力欠佳,但撐這幾日不是問題。”
“隻要少帥肯慷慨相助,日後我周津禹,定然以少帥馬首是瞻!”
周津禹一臉鄭重,朝姰暖抱了抱拳。
“還請四夫人,替我在少帥面前美言兩句,多謝夫人。”
姰暖眼底掠過絲不解。
她端詳周津禹一番,想到什麼,遲疑開口。
“莫非周少爺和杜審之間,因着什麼事,而生出芥蒂和誤會…?”
周津禹冷着臉,垂下眼沒說話。
姰暖了悟。
所以周津禹咬牙逞能,不在事發之初就向杜審求助。
不止如此,他現在還逞能,不想跟她一個婦道人家開口。
而是要生挺到四爺回來,當面向四爺投誠求助。
姰暖不因為他輕視自己是婦道人家,而惱羞成怒。
隻是覺得他這樣逞強,有點好笑,實在沒必要。
她輕笑了一聲,成全人家大少爺的倔強,緩和語氣說道:
“我一個婦道人家,的确人微言輕,既然周少爺有這樣的決心和毅力,那我便不多管閑事了。”
“周少爺的意思,我會如實轉告四爺,還請周少爺保重。”
周津禹聞言愣了下,連忙解釋:
“四夫人,我沒有低看四夫人的意思,我隻是想…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能配得上給少帥做事,不辜負他相助一次,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
姰暖淺笑颔首,“隻是就現在的風頭來看,你的處境已經很艱難,保不齊,周家二房哪天要對你下狠手。”
“我猜,哪怕是在周家宅院裡,周少爺你也已經幾次死裡逃生了吧?”
周津禹眼眸暗晦,抿着唇沒吭聲。
姰暖搖頭,“不管怎麼說,周少爺的毅力和勇氣,還是可敬可佩。”
“倘若需要,你随時可以來找我,或找項沖,我會交代他。”
她言盡于此,沒再多留,轉身徑直向外走去。
周津禹看着她纖柔搖曳的背影,也沒再開口。
走到前堂,瞧見柏溪獨自立在那兒等着。
姰暖環顧一眼,“我哥哥呢?”
柏溪,“去買吃的,夫人,您留下同姰大夫一起用膳嗎?”
姰暖下颌輕搖,擡腳往外走。
“不了,我們還是不打擾他,讓他吃完飯,清清靜靜歇一會兒吧。”
柏溪也沒說什麼。
兩人上了車,姰暖才交代她。
“讓項沖安排人,暗中照料一下周津禹,他可不能被周家二房害死,不然周家就真要落到江豐手裡了。”
“是,屬下明白。”
把姰暖送回宅子,t柏溪便去見了項沖。
當天夜裡淩晨三點,項沖就匆匆來見姰暖。
姰暖被柏溪叫醒,穿戴好衣物從房裡出來。
項沖立在中廳禀話。
“夫人,周家大老爺兩個鐘前病逝了,是中毒而亡。”
“他的小姨太太和二房老爺咬死,是周大少爺帶回來的藥有問題,毒死了大老爺,以謀家産。”
“他們還報了警,周津禹被關入警署司牢裡審問,還有警員到私館去找姰恪問話。”
姰暖神色微變,腦子裡思緒飛快翻湧。
她定了定神,黛眉淺蹙說:
“定是江豐和二房的人派了人在暗處盯着周津禹,白日我去見他的事,他們知道了,所以先下手為強。”
周大老爺一死,周津禹再出事。
周家現在就落在二房手裡了。
他們想要做什麼手腳,坐實周津禹的罪名,簡直輕而易舉。
姰暖眉心皺緊,“江豐怎麼對周家如此勢在必得?”
“周家在雲甯又不是什麼很了不得的勢力,離杜家都還差一截,他竟然不惜跟我們鬧僵,也要得到手…”
項沖鷹眸黑沉沉,低沉說道。
“夫人,他不是對周家勢在必得,他這人向來如此,隻要有利可圖,素來不挑輕重,全都要下手。”
要不是杜家根本撬不動,江豐早就出手了。
姰暖緘默。
江豐過去一直蟄伏不動,倒是她對這個人的了解,不夠透徹了。
她沉下心,“不管如何,先想辦法,把周津禹弄出來。”
“警署司有我們的人,我已經交代過,他在裡面安全,夫人放心。”
項沖說着,皺了下眉:
“隻是謀害親長這個罪名,若是壓下來,周津禹可再難翻身了,屬下拿不準主意,應該怎麼做。”
姰暖抱着臂踱了幾步。
她站定腳,轉頭告訴他。
“以牙還牙吧,把水攪渾。”
“買通報社,在城裡散播消息,你手裡有任何關于周家小姨太太,二老爺,大小姐,還有那幾個兒子的糗事,全都抖摟出來。”
“隻要明天周大老爺被周津禹害死的消息一傳出來,就要讓整個雲甯都知道,這件事是周家的權利鬥争。”
“那些妖魔鬼怪的嘴臉展露出來,人們就能嗅到陰謀的味道,那周津禹害他父親一事,就不可信了。”
事情已經發生,遮掩是遮掩不住的,她們也掌控不了别人怎麼作為。
隻能随機應變了。
項沖想了想,明白姰暖的意思。
他點頭應下,“是,屬下這便去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