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還是像之前那樣昏暗,陸裁借着能量團的淡光一路向上遊去。
沒了擋道的大蠍子,水下變得暢通無阻。她看見了水面上的朦胧星光。發力往上遊去,然後猛地蹿出水面。
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水滴,才爬上岸。因為下水,所以她照舊收起了紅鬥篷,此時身上的黑T恤滴着水,迷彩工裝褲的褲腳也兜了不少水,此時池水正拼命地透過布料往外滲。
水池上還是黑夜,林子裡微風晃晃,陸裁就坐在岸邊,整理了一下思緒。
誤入池水下奇怪的異空間,也不算一無所獲。她遇上了一個自稱“第一批”的玩家,雖然對方裝傻充愣,卻也讓她知道了最初的KB遊戲并不是如今這個樣子的。
為什麼覺得老柯在裝傻?
他對555的态度很耐人尋味,當時在走道裡,老柯第一眼見到555是真的晃神,陸裁甚至能感覺到他一刹那的大腦放空。而當555舉刀指着他時,他又有幾分意料之中。
可見老柯認識555是真的,555以前替他送家書,給他鐵盒子也應該是真的。
但他真的不知道“清道夫”嗎?
就這樣把許多話真真假假摻和在一起,竟也讓人聽了找不到漏洞。
還有最後把“代碼大全”給她的時候,他都在試探。
計算機專業?他認識或是知道什麼人是計算機專業的?
為什麼他會覺得陸裁是哪個人?
她看看自己的手掌,真的是因為異能嗎?
那個555更奇怪,辛苦走一遭,隻是為了一個破盒子......看555的表情,拿盒子肯定不是遊戲管理方派遣的任務。
想着想着,陸裁搖搖頭,還是算了,先出去要緊。
她站起身,用紅鬥篷遮住濕漉漉的衣褲,就按着老柯說的法子往外走。
林子裡滿地枝杈落葉,鞋底踩上去就是葉子碎裂的聲音,衣角擦着地上的野草,也會窸窸窣窣不停。
但眼前的樹影變得稀疏,朦朦的亮光照射進來。
陸裁繼續往前走,柔和的光線驟然加強,她覺得眼前一白,腳下空了半截,整個人往前撲騰了兩下,一陣涼風呼呼地自頭頂掃來。
應對這種緊急情況,她都有了經驗,穩住腳就向後一躲,身子順勢側了過去,不讓掌風傷到自己。
她退到一邊,才看清眼前場景,還是那片林子中央,但頭頂上豔陽高照,水池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草萋萋的空地。
剛剛揮掌而來的是一個穿着白色錦衣的青年,即便他穿一身白色,皮膚也比衣服要白上一截。
陸裁盯着這人的臉,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此時,一道紅影躍出,拽住白衣人的手腕一拖,把他丢到了厚實的草地上。
“444我們打不過他的!”白衣人過分誇張地大喊,但陸裁聽着總覺得他有幾分矯揉造作。
而那個紅色的身影,竟然是夾着鐵盒子的555,他的刀大概也被收到類似系統的地方,就赤手空拳與對方對戰。
一個黑衣人蹿出,白色的細繩掠過半空,向着555的背影竄去。
555躲都不躲一下,任由白色的細繩從他肩膀上穿透,然後回身擡手将白繩拽住一扯,連帶着把黑衣人也扯了過來。
陸裁邊退邊躲,同時看着555的動作,不由替他感到肩膀疼。
她認出來了,那個黑衣人是陸裁第一次進入社區領域時遇見的大褂先生,那個白衣人是卸了煙熏妝的鉚釘男。
所以她是撞上清道夫内讧了嗎?
陸裁看着眼前混戰的兩道影子,心想着事不關己。見他們打得正投入,趕緊隐入了樹林,然後撒腿就往外跑。
空地上對戰的三人終于停下,444和555倒在地上。555将肩膀上的木偶提繩一把抽了出來,白色的繩子上沾染了鮮皿,他隻在看見皿迹時皺了皺眉,然後随手将提線丢在草地上。
一身紅衣,即便肩膀受了傷,皿迹浸透肩上的布料,也像是淋了水,并不顯眼。
555撐起身子,呼了口氣:“我們不是沒有執行任務,是實在打不過,如果有人不服,讓他來找555對戰——”
“以前隻是聽聞555無人能敵,現在是真的見識了。”444也捂着兇口坐起來,自說自話,“這個任務沒有完成,我們會自己回去領罰。”
反正他不會再跟着555了,這個倒黴活兒,愛誰誰。
444搖搖晃晃站起身,還坐在地上的555有些迷茫:“我們回去啊——”
“不然你留在這兒,等主系統聯系你?”444拂了拂身上的草葉,面無表情,“到時候,發下來的就是你的捕殺令了。”
555趕緊站起身:“既然任務失敗,回去領罰是正确的。”
兩人說完,都将目光投向555。
555摟着他搶來的鐵盒子,擡頭與兩人對視了一下,就挪着腳,往林子走去。
“你可以想辦法去聯系先生。”444皺着眉,實在沒憋住話,要是主系統知道他說了什麼,大概得把他拆卸重造了。
但555仿佛沒有聽見,慢慢沒入了灌木叢。
“他這一走,就真成了叛逃了。”555有些擔心,他向前走了兩步。
444搖搖頭:“不走又能怎樣,現在是主系統要絕他的路,社區領域又回不去。”
“還是希望先生快回來吧......”555喃喃自語。
444看了眼身側有些幼稚的年輕人,先生回來又如何,這悶虧555吃定了,以後也不會少。
——
陸裁狂奔離開,發現這處林子與異空間裡的林子明顯不一樣,在這裡,她能感知到大緻的方向,不至于迷路。
經過幾次調準,就找到了最開始進入樹林的位置,撫開遮擋眼睛的枝葉,她看見了混戰的城門。
城門上的淡紅屏障已經消失,地上的蟲身也變成了幹癟的黑殼子。
陸裁走出林子,踩着塵土飛揚的泥地,一路慢行到了城門之下。剛剛走近,一股強壓劈頭蓋臉地傾軋過來。
她擡手撐住頭頂無形的重壓,整個人前傾,腳下抵住泥土地面,身子卻被推得後移。
異能,而且是念力。
陸裁清了清嗓子:“秦嶼!你要殺人了!”
壓在她身上的重壓一頓,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消散。她在門口等了好一回兒,城門才緩緩拉開。
秦嶼穿着輕便的長褲長靴,衣擺正好蓋在靴筒上,長發束起,在頭頂紮成了團。她見到陸裁,就松了口氣,緊接着,一個身着道袍的身影沖了出來。
“陸裁!你可算回來了!”嶽小煙跑近,這次倒是沒什麼顧忌,直接抱住了她,“我就知道,你不會出事的!”
陸裁被她勒到脖子,隻能擡手拍拍她的肩膀。
嶽小煙趕緊松開她:“你身上怎麼濕透了?鬥篷帽子呢?”
“掉河裡了。”陸裁看着圍上來幾人,“帽子破了。”
時如聩笑笑,對着她點點頭,而趙炎眉眼笑意濃重:“沒事就好了——”
最後她目光落在了城門口那個白衣勝雪的年輕人身上,是顧西辭。
“我們快進去吧。”秦嶼提醒道,“進去再詳細說。”
一群人進了城,城門關上,他們往裡面走。
“你失蹤了半個多月——”秦嶼是在疑問。
陸裁有些驚訝:“半個多月?可是我明明才離開不到一天......”
兩邊時間流速不相等。
“而且,你要小心一些。”嶽小煙走在陸裁身側,提醒着她,“這次不隻是秦嶼他們,連皇帝和你‘丈夫’也來了——”
“侯爺?”陸裁擰眉,之前蠍怪攻入石牆鎮的事情,多少和皇帝有些關系,現在他們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搬進這裡?
嶽小煙:“不過放心,鎮上的事情大多是由昭和處理的,比起沒見過面的皇帝,百姓們更相信昭和。”
這倒是新奇,陸裁來了興緻。
聽嶽小煙仔細說,才知道蠍怪入侵當天,小公主救了一些人,而且在百姓慌亂,想要從側城門逃出去時自爆了身份,安撫住了百姓。動亂之後,昭和還跟士兵和大夫們救治百姓,目前聲望很高。
“我那時候還以為她被人劫走了呢,等把琥珀挂墜送到了城門口,我去找她,才發現她在側城門安撫百姓。”嶽小煙有些驚歎,“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公主就是公主,平常膽小任性,到了要緊關頭,比誰都靠譜......”
“皇帝是逃難來的,世道又亂成這樣,除了他身邊跟着的幾個人,沒人真得信服他。”趙炎接着說,“現在齊将軍選擇扶持昭和,皇帝已經處于半架空的狀态。”
一旁的時如聩不懷好意的笑笑:“我們蹭着驸馬爺的光,自然也跟着公主吃香喝辣了......”
趙炎臉上顯出一些無語,沒有反駁也沒有搭腔。
“昭和說,她能長大,還得謝謝你呢——”秦嶼又幾分打趣,“她說看着你為了不相幹的人這麼拼命,就覺得自己作為皇族十分的丢人。”
至高無上的皇座,代表的不隻是權利和财富,他們享受着百姓的奉養,就該承擔起天下人的生死安樂。
但皇帝沉淪權利,将百姓的命踩在了腳下,當成了他走上更高處的踏腳階梯。
“她說你不會放過皇帝,所以她打算替無辜受累的百姓讨個公道。”秦嶼無奈地笑了,“她還說求你沒有用,想要什麼,就得努力變強,而不是在那裡乞求别人憐憫。”
陸裁想起昭和聽見她開玩笑說要造反時,曾請求陸裁放過皇帝。
保皇帝一命,是她的孝。讨一個公道,是她的良心和責任。
但願她能得償所願。
幾人正走着,突然沖出一群身着铠甲、手握長矛的士兵,将他們團團圍住。
“陸教習,我等奉命請您去一趟無咎台。”
作者有話說:
444和555的思路大概是:抓BUG程序是555的任務,與他們無關;抓555是他們的任務,但他們打不過就躺平(攤手)。
才知道“道姑”是不好的稱呼,歎氣,以後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