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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漢侯 瀟騰 6940 2024-08-29 11:20

  聽到宦者傳話,王皇後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帶着兩個女兒站在殿門前,許久一動不動。

  長樂宮,秦時為興樂宮,漢初定都長安,高祖劉邦、皇後呂雉都曾居于此。
惠帝之後,天子移居未央宮,這裡成為皇太後的居所。

  直視緊閉的殿門,王娡挺直脊背。

  在入宮之前,阿母蔔筮得言,她與阿妹都将貴不可言。

  為此,她離開良人,撇下親女,入皇太子府,成了太子劉啟的美人。
又向太子誇贊親妹美貌,為親妹鋪平進入太子府的路。
她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固寵,為了不被劉啟遺忘,為了同栗姬和程姬争鋒!

  從太子府到未央宮,年複一年,從桃李芳華到年逾不惑,從太子府内一個小小的美人到椒房殿中的皇後,王娡偶爾回想,仿佛做了一場大夢。

  她埋葬了自己的親妹,同館陶虛與委蛇,算計了栗姬,使得前太子被廢為臨江王,将親子送上太子寶座。

  從被栗姬壓在腳下,到坐上皇後之位,王娡越來越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要如薄太後和窦太後一般,從椒房殿走進長樂宮,她要執掌大漢宮廷,成為一言可決朝政皇太後!

  為了這個目的,她可以對館陶低頭,可以匍匐在窦太後面前。

  正如她對陽信所言,今日忍多少,明日就能得多少。
如果不能學會忍,就會像栗姬一樣拖累親子,将自己逼上絕路,到頭來失去一切!

  栗姬太蠢,蠢到讓她覺得可憐。

  薄皇後已經被廢,天子最年長的三個兒子都是她所生,哪怕臨江王早逝,隻要前太子不被廢,任誰都無法越過她,更輪不到自己的兒子登上太子之位。

  她愚蠢又任性。

  愚蠢到将天子視為良人,任性到忘記了自己的良人是一國之君,手握生殺大權。

  站在殿門前,王娡從沒像此刻一般清醒,也從未如此刻一般恐懼。

  她不擔心天子,因為天子喜歡她的兒子。

  她擔心窦太後,甚至恐懼窦太後。

  這個一度想要讓梁王成為皇位繼承人的女人,擁有的智慧和權勢遠非她能比。
她可以将館陶捏在手心,卻不敢在窦太後跟前耍任何心眼。
因為她知道,如果惹怒這位長樂宮的主人,等待自己的将會是什麼下場。

  就在不久之前,天子召儒經博士和道家黃生論湯武之變,窦太後聽聞,召博士轅固當面奏對。
轅固擡高儒家,貶低道家,使得窦太後大怒,當日就被投入野豬圈。

  太後盛怒之下,無人敢開口求情。
天子沒法放人,隻能給了他一把刀,轅固才能刺死野豬,留住一條性命。

  這件事給了王娡極大的震撼。

  權力!

  館陶渴望權力,她也是一樣。

  隻是館陶順風順水了一輩子,常會犯不該犯的錯。
她卻不然。
她清楚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更明白館陶可以犯錯,她卻必須謹慎小心,不能予人任何把柄。

  館陶是長公主,有窦太後為靠山。
她名為皇後,在這長安宮中,權力卻少得可憐。

  想起阿弟同她提及的邊郡畜場,王娡微微眯起雙眼。

  阿弟需要錢,需要結交朝臣壯大實力,她也同樣需要。

  隻是事情必須做得聰明,要不然,今日幫他們之人,明日就會背後捅上一刀,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隔着殿門,隐約能聽到窦太後和館陶的說話聲,隻是内容不甚真切。

  王娡靜靜站着,目光平靜如水,始終不驕不躁。

  陽信公主卻心态不穩,看着始終不曾開啟的殿門,焦急和恐懼不斷攀升,哪怕有王皇後站在身邊,也禁不住隐隐發抖。

  終于,殿門從内部開啟,一名宦者向三人行禮,言太後召見。

  王皇後微微低下頭,擺出謙恭姿态,邁步走進殿門。
兩個公主緊跟在她身後,臉色微白,再不見之前的驕傲。

  砰!

  殿門合攏,聲音本不大,卻因殿内過于安靜,如驚雷一般砸在三人心頭。

  蜜蠟和草藥的香味彌漫在殿中,卻不會讓人覺得憋悶,反而有瞬間的神清氣爽。
宮人立在牆邊,仿佛石雕泥塑,頭頸低垂的高度都一模一樣,近乎同殿閣融為一體。

  一步、兩步、三步……行到第十步,王娡雙膝觸地,如最卑微的宮人,伏跪在窦太後面前。
兩名公主滿臉驚色,再不甘願,也隻能跟随母親的一舉一動,分别跪在了她的身後。

  殿内沒有半點聲響,落針可聞。

  王娡的眉心開始沁出冷汗,滴落在地闆上,暈染開一小團暗痕。

  陽信跪在地上,伴着恐懼升起的,還有無限的憤怒和不甘。
她想要站起身,想要沖上去,将館陶臉上的傲慢和嘲諷撕碎,将靠在矮榻邊的陳嬌扯開,将她踩進泥裡,讓她再不得翻身!

  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至少現在做不到……

  窦太後終于開口,帶着一種俯瞰蝼蟻的漫不經心:“我召陽信二人,皇後所來為何?

  “回太後,妾來請罪。

  “何罪?

  “妾未能教好女兒,請太後責罰。

  “嗯。
”窦太後閉上雙眼,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你覺得我該如何罰你?
莫如去永巷舂米?

  王皇後神情驟變。

  永巷曾為妃嫔居所,自戚夫人起,成了關押宮中罪人之地。
窦太後此言,同要廢她後位幾乎沒什麼區别。

  她設想過多種可能,卻萬萬沒有想到,窦太後竟會有廢她之意!

  這一刻,王娡不免心神慌亂,不知該如何應對。

  “太後、太後開恩!
”陽信公主跪着爬上前,哭道,“一切都是我做的,同阿母無關!
阿母全不知情,求太後開恩!

  二公主也哭着伏身,樣子十分可憐。

  “都做了什麼,說說看。
”窦太後淡然道。
灰蒙蒙的眼瞳轉過來,足以讓人心驚膽戰。

  陽信和二公主一邊哭,一邊将“命人尋來草藥,趁館陶進宮之機下手”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不敢有半點隐瞞。

  “太後,是我們的錯,阿母全不知情,請莫要責罰阿母!

  兩人哭得分外可憐,劉嫖都有些意動。
陳嬌坐在矮榻邊,手裡捧着玉簡,似看得入神,嘴邊卻帶着一絲嘲諷。

  從館陶長公主避開窦太後的問話,她就冷了心。

  大母愛惜她,不想她嫁給太子,将事情掰碎說給阿母。
可在阿母心中,權利仍遠遠重于她這個親女。
陳嬌想笑,想放肆的笑,将憋悶和憤怒全都笑出來,哪怕被視為瘋癫。

  陽信兩人哀聲哭泣時,突然有宦者禀報,太子在殿外求見。

  “太子?
他不是該去讀書?
”窦太後掀了掀嘴角。

  王皇後臉色一白,立刻猜到劉徹沒去椒房殿。
要不然,三公主肯定會轉述她的話,不讓太子走這一趟!

  “讓他進來吧。

  似乎忘記了地上的王娡母女,窦太後靠在榻上,半合眼眸,等着劉徹進殿。

  殿門外,韓嫣眉心擰緊,臉上浮現一抹焦色:“阿徹,你不該來長樂宮。

  “我知道。
”劉徹看着殿門,沉聲道,“但我必須來。

  韓嫣張張嘴,想勸又找不到話,隻能狠狠跺腳,五官皺成一團。

  很快,宦者宣劉徹進殿。
韓嫣被攔在外邊,不敢在長樂宮亂闖,隻能焦急的等在一旁,祈禱劉徹千萬别亂來。

  “殿下,請。

  宦者讓到一邊,劉徹邁步走進殿内,看到伏身在地的王皇後三人,眼底閃過一抹銳利。

  “見過太後!
”幾步來到近前,劉徹向窦太後行禮。

  “免。
”窦太後側過身,“太子所為何來?

  “回太後,徹聞姊姊行錯事,阿母請罪于太後前,徹亦當向太後請罪。

  “先是皇後,又是太子,你們母子姊弟倒是親和。
”窦太後笑道。

  王皇後臉色更白,陽信姐妹渾身顫抖,唯有劉徹面不改色,繼續道:“太後,徹嘗聞梁王叔言《莊子》,以愛孝易,以忘親難;忘親易,使親忘我難。
徹仰聖人道不久,難望梁王叔項背,此言卻牢記在心,始終不敢忘。

  “阿武确喜《莊子》。
”劉嫖道。

  窦太後嘴角微掀,似覺得劉嫖不可救藥。
但劉徹既然出面,不好真不給太子一點顔面,隻能歎息一聲:“太子聰慧孝悌,難得。

  “謝太後!
”劉徹恭敬行禮。

  “都起來吧。
”窦太後靠在榻上,陳嬌放下玉簡,從宮人手中接過蜜水,送到窦太後手邊。

  “大母可要用些?

  “也好。
”窦太後有了笑臉,凝滞的氣氛為之一松。

  王皇後和兩個女兒坐到館陶公主下首,劉徹則被叫到窦太後近前。

  蒼老的手撫過劉徹的額頭,順着鼻梁和臉頰滑落,窦太後笑道:“我雙目不能視,阿嫖,你觀太子是否類先帝?

  “确類!
”劉嫖笑道。

  得如此誇贊,劉徹再是心性沉穩,也免不了臉頰泛紅。

  伴随着窦太後的一句話,之前的緊繃全部冰雪消融。

  陽信姐妹不敢置信的看着窦太後,甚至想要掐自己一下。
之前要讓阿母去永巷舂米,現在卻言阿弟肖似先帝?

  陳嬌靠在窦太後身邊,又恢複往日驕縱的樣子,别說王皇後,連太子的面子也不給。
劉徹幾次想同她說話,都被無視掉。

  館陶看得心急,窦太後卻摩挲着陳嬌的發頂,笑道:“嬌嬌年長,太子當喚嬌嬌一聲姊。
他日嬌嬌出嫁,如夫家膽敢不敬,太子當為嬌嬌出氣!

  此言一出,館陶和王皇後的臉色同時變了。

  陳嬌撒嬌撲到窦太後懷裡,引來後者舒心大笑。
劉徹看一眼王皇後,很快又将目光轉回來,喚了陳嬌一聲“阿姊”。

  王皇後和館陶離開後,殿門重新關閉,窦太後對陳嬌道:“可看出什麼?

  “嬌不敢說。

  “無妨,說給我聽聽。

  “皇後和太子隻向大母請罪,兩位公主也隻向大母認錯,無一人向阿母道歉。

  “你都能看出來,你母竟是半點不見,還幫着王娡說話,她還有臉說栗姬蠢!
”窦太後冷笑一聲。

  然而,無論對劉嫖多失望,終歸是自己的長女,窦太後也不容許她被旁人利用,成了挑釁王娡的靶子。

  “去給程姬傳話,我還不想處置她,她的那些心思都收一收。

  “諾!

  皇後和太子先後進了長樂宮,又同館陶長公主一起出來,彼此有說有笑,根本不似生出嫌隙。
消息很快傳遍宮中。

  宣室内,景帝揮退宦者,提筆在竹簡寫下窦氏、王氏和陳氏,良久陷入沉思。

  後宮中,長樂宮的宦者前腳剛走,程姬的居處就響起一陣碎裂聲。

  宮人們大氣不敢喘,直到緊閉的殿門打開,一名年近半百的宦者出來,宮人才低着頭走進内室,小心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玉和陶片。

  與此同時,幾騎快馬護送兩輛大車,從馳道奔向長安。
車上是趙嘉畜場中的耕牛,各個膘肥體壯,鼻孔穿有銅環。
還有一隻木箱,裡面是趙掾家中的青銅牛尊。

  太仆官寺内,對着宦者送來的竹簡,太仆皺了下眉,聞太中大夫田蚡來見,心下思量幾番,命人擋了回去。

  春耕将至,朝廷又在推廣牛耕,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一直拖延下去,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哪怕有代國相的面子,他也不能無視天子的旨意。

  田蚡是皇後之弟、太子舅父不假,可說句不敬的話,宮中掌權的依舊是窦太後,而太子不過才立滿一年而已。
能将事情拖到現在,已經是給足對方面子。

  田蚡被擋在官寺外,當面沒什麼表示,轉身卻是滿臉陰霾。

  派往雲中郡的家僮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他總覺得事情不太妙。

  魏尚從文帝時起坐鎮邊陲,名震朝堂,連匈奴都忌憚三分。
在他的治下動手腳,果真不是那麼容易。

  坐上馬車,田蚡心中很是不甘。

  他渴望财富和權力,奈何處處碰壁。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發财的機會,卻根本攥不到手裡!

  “晦氣!
”嘟囔一聲,田蚡令家僮調轉方向,去魏其侯府上拜訪。

  皇後根本不是太後的對手,窦氏依舊是最有權勢的外戚。
他需得繼續伏低做小,等待時機,總有一天必取而代之!

  雲中郡

  商隊掠賣人口一案了結,法場上殺得人頭滾滾。

  從犯和同謀受過笞刑,隔日就被送去黥面。
甭管傷勢如何,隻要還能動,就必須開始做苦役。
稍有反抗,鞭子和棍棒會立刻加到身上。

  哪怕是一同服刑的囚犯,對這種掠賣人口的惡徒也是極為痛恨。
在獄吏提人往郡邊修築工程時,發現僅僅一夜,就有不下五名惡徒死在獄中,并非傷勢過重,而是被活活毆死。

  “何人所為?

  面對獄吏的詢問,幾名同監的囚徒一同站出來,絲毫不懼刑期加重。

  獄吏的視線掃過幾人,最後竟未提處罰,隻讓他們将屍體搬走了事。
至于幾名惡徒的死因,全歸于“傷重不治”,當日就蓋棺定論。

  惡徒受到應有的處罰,被救出的孩童和女郎同樣需要安置。

  快馬飛馳往郡中各縣,再由縣中派人前往各鄉,搜尋查閱失蹤人口,順便也對全郡的人口做了一回統計。

  陸續有孩童、女郎同家人團聚。
縱然家人已死,也會有族人尋來,将孩童和女郎接走,于家族聚居的裡中安置。

  實在舉目無親、無家可歸的孩童,由郡中統一安置到馬場,學習放牧養馬,換得一口飯吃。
長大一些,還能跟随養馬的士卒學習騎術和箭術。
待到長成,或是從軍,或是做傭耕,或是繼續養馬,全看個人造化。

  有的孩童實在太小,馬場也不願收。
真把這些小家夥送去,别說讓他們牧馬、照顧馬駒,恐怕還要分出一部分人手來看顧他們。

  趙嘉獲悉情況,主動找上魏悅,願意為郡内分憂。

  “這些孩童不能牧馬,放羊總是可以。

  有魏悅幫忙,事情很順利,總計八名三頭身,全都被裹上皮襖,抱上健仆趕來的大車,當天就被送去趙氏畜場。

  孫媪帶領婦人燒足熱水,将這些豆丁剝得光溜溜,按到水裡一頓搓洗。
洗幹淨之後,裹上鞣制好的羊皮,每人舀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湯,分一張暄軟的發面餅。

  “吃飽了睡一覺,明天起來之後,和阿敖、阿青一起去清理羊圈。

  三頭身們狠狠撕咬着發面餅,喝湯時,幾乎要把頭埋進碗裡。
衛青跟在孫媪身後,幫忙分餅舀湯,看到這些豆丁,就像是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臨到睡覺時,八個三頭身被分到兩間屋子,卻在孫媪走後,抱着羊皮聚到一起。
在被惡人囚困時,他們一直呆在一起,哪怕如今脫險,心中仍是惴惴。
由于缺乏安全感,實在不想分開。

  衛青聽到響動,很快坐起身。

  公孫敖仍在呼呼大睡,翻身時還咂咂嘴,似是做了什麼好夢。

  幾名童子靠在一起,見衛青走過來,都有些畏縮。

  “為何不睡?
”衛青問道。

  “睡不着。
”一個長相俊秀、眼下帶着一道傷痕的童子道。

  “睡不着就說說話。
”看出幾人的緊張,衛青起來取來火石,點燃了地爐。
随後裹緊皮襖,挨着一個童子坐下。

  “說什麼?

  童子們互相看看,都是一臉茫然。

  “除了牧羊,你們還想做什麼?
我要學騎馬射箭,等我長大了,就去草原殺匈奴!
”衛青道。

  “我阿翁和阿母死在匈奴手裡。
”一個孩童開口。

  “我的族人都被殺了。

  “還有我……”

  衛青開頭,孩童們打開話匣子,很快發現,彼此有許多共同點。
他們固然年幼,卻也知道仇恨,仇恨的對象有匈奴,也有為害邊郡的惡人。

  “阿青,我和你一起,等我長大,我和你一起去殺匈奴!

  “我也是!

  “我、我!
”一個更小的豆丁舉起拳頭。

  公孫敖被聲音吵醒,爬起身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阿青,你們在幹嘛?

  枕上沒有墊皮毛,公孫敖睡覺時又不老實,頭發支棱亂翹,嘴邊還帶着可疑的痕迹。
這副模樣和白日裡完全不同,衛青習慣了,不以為意。
孩童們卻是第一次見,不由得指着他哈哈大笑。

  公孫敖被笑得莫名其妙,見沒什麼事,幹脆抓抓頭,又躺回去繼續睡。

  孫媪站在門外,朝另一個婦人擺擺手。
婦人會意,放輕腳步,返回歇息的木屋。

  “狼崽子再小也有兇性。
隻要平安長大,虎亦能搏。
”孫媪回到屋内,關上木門,對同屋的婦人笑道。

  孩童安置在畜場,另有幾名無處安身的少女被衛青蛾帶回家中,其中就有用柴刀砍斷惡人手指、為親弟報仇的女郎。

  她已沒有親人,隻要衛青蛾答應将斷臂少女一同接走,她自願為衛氏家僮。

  “仆名夏。
”少女面容清秀,個頭高挑,聲音意外的悅耳。

  衛青蛾坐在地爐邊,用木勺舀起陶鍋内的熱湯,道:“我無兄弟,又與族人分宗,雖有趙郎君幫襯,今後的日子也不會輕松。

  “仆明白。
”夏擡起頭,眼眸深黑,潛藏一股子狠意,“女郎收留夏和妹,夏的命就是女郎的,誰敢對女郎不利,就要從夏的身上踩過去!

  衛青蛾沒說話,放下木勺,雙手捧着木碗,望進少女雙眼。
許久,飲下碗中熱湯,笑道:“從今日起,你名衛夏。

  “諾!

  衛夏恭聲應諾,伏身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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