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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漢侯 瀟騰 4748 2024-08-29 11:20

  校場、訓練場先後竣工。

  有工匠巧思,以林苑中密林、山丘為中心,遍設深坑陷阱。并在溪流兩側設木籠繩索,凡至溪邊取水,如不小心,必會被吊至半空。運氣差些,直接會被木籠困住,破不開籠子,就隻能在裡面關着,等同袍來救。

  趙嘉帶領一隊步卒,耗費數日時間,仔細檢查過陷阱。

  考工室派遣的匠人們本是擡頭挺兇,很是得意。不料想,趙校尉手一揮,從營中調來匠人仆役,對至少一半的工程進行返工。

  對此,長安匠人們很是不滿,以為趙嘉是沒事找事。但随着陷阱繼續挖深,木排和繩索重新設置,林木上新設隐匿的藏身地點,草地溪流增設套索,匠人們的臉色逐漸變了。

  怒色隐去,羞慚取而代之。

  自以為手藝高超,在長安城内數一數二,殊不知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比起趙嘉組織完善的陷坑和障礙,他們之前做的那些簡直如同兒戲。

  林間訓練場完善之後,趙嘉沒有冷落長安匠人,而是請他們前往另一處訓練場,同邊郡匠人合作,制作軍伍平時訓練需要的器械。

  長安匠人們放平心态,抱着虛心求教的念頭,和邊郡匠人們一起架設長橋,立起木牆,牽引繩索,排列木樁。挖掘沙坑水坑,坑内遍布充氣皮囊。

  過水坑時,如果速度不夠快,腳下不夠穩,十有八九會掉進水裡,淪為落湯雞。

  以邊軍的訓練強度,跨越障礙時必須要全甲,并背負武器。

  設想一下,二三十斤的重量加身,一腳踩空掉進水裡,雖不會沒頂,但不借助外力,想要爬出來就不是那麼容易。

  見到成品,趙嘉仍是不太滿意。在坑邊站了片刻,腦中靈光一現,迅速召來匠人,對水坑進行改造。

  一個時辰後,水坑變成泥坑,魏悅和李當戶親自去試過,結果……不提也罷。

  泥坑之後,三座木樓拔地而起。木制箭靶環繞排列,距離越遠,靶面越小。超過四百步的,靶面僅有人頭大小,想要射中靶心,對射術有極高的要求。

  固定靶之外,還有移動靶。

  邊郡匠人經驗豐富,在木樓立起時,同步埋設機關。

  軍伍踏上樓台,觸動機關,平放的靶子瞬間立起,在固定靶之間穿梭,擾亂開弓者的視線,至少将難度提高三成。

  此外,趙嘉還命人制作巴掌大的飛靶。如有軍伍射中全部木靶,則由壯士投擲飛靶。

  一來能訓練弓箭手的準頭;二來能增加壯士膂力,戰中投擲毒煙筒,距離更遠,準度更高。

  在長安貴人子弟入營前,曹時、韓嫣受邀,和魏悅李當戶一起,先到兩處訓練場走過一遭。

  早在工程開啟時,趙嘉就明确提出,兩座訓練場,一座用于平時訓練,一座用于對抗演武。前者脫胎于邊郡校場,後者基于演武奪旗,在原有的基礎上,難度提升數級。

  未竣工之前,曹時和韓嫣都來看過,自認為心中有數。

  可真正踏上起點,看到架設在面前的長橋,以及橋後高達五米的木牆,兩人還是心跳加快,不約而同咽了口口水。

  魏悅李當戶身披黑甲,背負木盾弓箭,腰佩長刀匕首,臂甲上嵌有小盾。甲胄武器加起來,重量鐵定超過二十斤。

  曹時不甘示弱,同樣背上大盾。

  韓嫣想了想,放棄大盾,除弓箭、長刀和小盾之外,另負兩柄長戟和兩支短矛。重量同樣超過二十斤,不說和三人旗鼓相當,卻也不差多少。

  為做出區别,在出發之前,四人換過箭壺,箭矢尾羽漆成不同顔色。

  站到出發點,軍伍開始擊鼓。

  四人正要邁步前沖,發現木橋前多出一人。

  “阿多?”

  趙嘉身披黑甲,所佩武器和魏悅一般無二。聽到聲音,僅側頭看了一下,就舉起右手,大拇指向前一指。

  意思很明白:比一比?

  鼓手立定高台之上,除去上衣,健壯的身軀曬成古銅色,脊背寬闊,手臂上的肌肉如小山隆起。

  鼓錘重重落下,一陣急似一陣。

  四營軍伍聚在訓練場旁,都是滿面興奮,大聲呼喝。

  咚!

  伴着一聲重鼓,五人同時出發,如利箭離弦,直奔木橋。

  木橋僅有兩座,速度快必然會占據優勢。

  第一個登上橋頭的不是魏悅和李當戶,也不是趙嘉曹時,而是以敏捷見長的韓嫣。

  上橋之後,韓嫣迅速前沖,巴掌寬的橋面,完全是如履平地,腳下沒有片刻停頓。沖到一半,速度變得更快,甩開他人數米。

  木橋下是沙坑,沙坑後是高達五米的木牆。

  韓嫣越過沙坑,甩出爪鈎,拽了拽繩子,正要攀援而上,身後突起破風聲,下意識閃躲,速度不由得慢了半拍。趁此機會,餘下四人拉近距離,幾乎同時抵達牆下,争先抛出爪鈎,迅速向上攀登。

  一切發生得太快,韓嫣來不及确認下黑手的是誰。況且,早在比試開始之前,規則就已經明确,不傷及性命,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五人先後登上牆頭,羽林騎高聲呐喊,為曹時韓嫣加油助威。

  邊軍則是環抱雙臂,老神在在,雲中騎和沙陵步卒甚至打賭,第一個從牆上掉下來的會是誰。上郡騎兵參與進來,賭注不斷加大,卻非是錢布等物,而是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每日打掃營房,為對方刷洗履靴和足衣。

  以新營的訓練量,每日回到營房,軍伍的鞋襪脫下來,堆積到一起,足能充當生化武器。

  願賭服輸。

  赢的自然暢快,輸的再不甘願,也隻能堵住鼻子,和自己的嗅覺奮戰到底。

  衆人下注之後,結果也随之揭開。

  伴随一聲鈍響,李當戶從牆頭墜落,如同每次被魏悅下黑手,臉着地。

  從地上爬起來,李當戶整個人都是懵的。

  話說,他們同出邊軍,該是一夥的吧?要踹也該踹曹時,要麼韓嫣。為嘛魏季豫敵我不分,更是背後下黑手,專門踹他?

  不等李當戶想明白,又是一聲鈍響,曹時半空飛落。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正好砸在他身上,兩人一起滾落在地。

  “魏季豫,你給我等着!”

  猛地推開曹時,李當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抓住繩索,飛身再上牆頭,當場和魏悅動起手來。

  曹時眼珠子轉轉,以為有便宜可占,迅速攀爬而上。眼見成功将至,兩隻大腳突然襲來,又把他踹飛出去。

  仰望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曹時一邊呲牙咧嘴,一邊冒出滿腦袋問号。

  背後長眼睛了不成?

  要不然,怎麼會踹得這麼準?

  在魏悅、李當戶和曹時忙着幹架踹人時,趙嘉韓嫣陸續越過幾座障礙,從泥潭掙紮而出,先後登上木樓,開弓瞄準箭靶。

  兩人箭術超群,都是軍中翹楚。

  不同的是,在實戰經驗上,趙嘉占據優勢。

  箭壺射空,趙嘉全部上靶,哪怕有一成沒射中靶心,到底沒出現太大的失誤。韓嫣則有兩箭脫靶,三隻飛靶僅射中一隻。

  因為移動靶難度太高,按照規則,隻要五成射中靶心,或是六成上靶,就算是通過。

  兩人先後躍下木樓,飛速跑向終點。

  距木台十步左右,地上突現絆馬索。

  韓嫣選擇從上方跨越,卻忽略身上的甲胄和兵器,當場被絆了一下。趙嘉直接抽出佩刀,利落砍斷繩索,在韓嫣愕然的目光中,迅速抵達終點,扛起象征勝利的旗幟。

  還可以這樣?

  看着斷成兩截的繩索,韓嫣若有所思。

  “戰場上哪講什麼規矩。”趙嘉扛着旗杆,走到韓嫣面前,用刀背敲了下頭盔,“王孫以為如何?”

  “是這個道理。”韓嫣笑了,解開身上的繩索,“這場比試,嫣輸得心服口服。”

  兩人見過幾面,還曾在宮内同宿,都覺得對方性格不錯,很快熱絡起來。

  與之相對,魏悅、李當戶和曹時仍卡在木牆上,絲毫沒有前進的苗頭。

  魏三公子明顯不為争取勝利,而是專為收拾某人。李大公子明白過來,同樣放棄比試,和魏悅拳來腳往,打得痛快淋漓。

  曹時卻是仰面垂淚。

  這兩人打就打,關他什麼事?幹嘛每次都要把他踹下來?

  這還有沒有天理!

  不管曹時如何憤懑,事實無法改變。

  這場比試的結果,趙嘉韓嫣順利完成,他遭受池魚之殃,被卡在木牆處,非但沒能成功翻越障礙,反而身上印了不少腳印,更在落地時吃下兩口沙土。

  “欺人太甚!”

  曹時怒了。

  狠勁上來,袖子一撸,加入幹架行列。

  三人從牆頭打到地上,從赤手空拳變成以盾牌刀鞘互毆。曹時技不如人,多數時間都落于下風。但他屢敗屢戰,頑強不服輸的精神,讓羽林騎很是震動。

  “校尉英勇!”

  羽林騎振臂高呼,邊軍也甚是欽佩。

  曹時一戰成名,“打不死的曹校尉”名震四營。

  對于這樣的“雅号”,曹時本來是拒絕的。

  奈何名聲已經傳出,沒過多久,連天子和朝中都有耳聞。随着漢軍大舉伐北,名号甚至傳入草原。

  匈奴人不知“雅号”由來,見識過漢軍之強,顧名思義,對這位“打不死”的将軍甚是恐懼。

  料定一輩子都擺脫不掉這幾個字,曹時幹脆破罐子破摔,乃公就是打不死的漢将,不想做刀下鬼,趁早跪地投降!

  現下,曹時的名号尚未傳出,不服輸的結果,是被魏悅和李當戶當成沙包,最後被人擡出訓練場。

  見勝負已分,趙嘉轉身返回營中,命夥夫多烹幾頭肥羊。明日開始四營聯合訓練,今夜全軍加餐。

  晚膳之後,趙嘉進到魏悅帳中,看到嘴角青了一塊的魏三公子,到底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

  魏悅眯起雙眼,短暫沉默之後,突然将趙嘉按到幾上,狠狠堵住他的嘴唇。

  趙嘉側過頭,近乎笑得喘不過氣。一邊笑,一邊反客為主,攬住魏悅的脖頸,嘴唇印上後者的嘴角。

  魏悅坐起身,将趙嘉拉到懷裡,埋首趙嘉頸間,悶聲道:“能博阿多一笑,吾甚喜。”

  趙嘉動了動,給自己換個舒服的位置。

  他熟悉魏悅的性格,這樣的表現,必然有故意的成分。

  可那又有什麼關系?

  抛開多年的顧忌,黑成墨汁的魏悅他照樣喜歡。計較于手段過程,全無半點意義。

  當夜,長安落下一場小雨。

  翌日清晨,秋熱消失無蹤,空氣中增添幾許涼意。

  四營軍伍早早起身,由軍侯、屯長和隊率帶領,往校場列陣。

  甲胄兵器齊備,軍伍正做最後檢查,由小吏确定重量。

  就在這時,校場外突起嘈雜。未幾,二十多名貴人子弟策馬入營。

  看到深衣革帶,手持馬鞭,壓根不似進入軍營,倒像是出城遊玩的陳蟜等人,四營軍伍都是面無表情,繼續該幹什麼幹什麼,不屑于分出半點精力。

  趙嘉五人着全甲,立定在木台上,俯瞰新來之人。

  其中,有部分态度端正,主動上前見禮,如魏其侯從子窦良,堂邑侯子陳蟜,桃侯孫劉進,以及蓋侯子王須。也有人态度傲慢,表情驕矜不屑,虛應了事。

  對于這種狀況,趙嘉、魏悅和李當戶早有預料,并不感到意外。

  曹時和韓嫣則面現沉怒。

  尤其是曹時,在他看來,做纨绔也要做得有水準。

  想當年,他橫行長安時,可是直接将匈奴人揍個半死。眼前這幾個,眼下青黑,腎虛體弱,沒什麼本事偏要鼻孔對人,簡直是丢纨绔的臉。

  日後走上戰場,必然都會成為拖累!

  心中生出狠意,曹時拳頭握得咔吧響,用力對趙嘉點頭。

  不就是幫忙背鍋嗎?

  他背了!

  不将這幾個收拾明白,他的“曹”字就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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