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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公理Ⅱ正義不朽 瀟騰 19424 2024-08-29 11:21

  “什麼事?”

  等謝遇知挂斷通話,宗忻把一包酸奶放進購物車随口問了句。

  “讓我回局裡一趟。”

  謝遇知話剛出口,有個牽貓的小女孩從兩人中間跑過,被小推車絆到,差點摔跤,宗忻趕緊彎腰扶了一把,小姑娘驚魂未定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追過來的女人應該是孩子媽媽,抱起孩子不好意思地給他們道歉:“真是的,小孩子太調皮了,沒碰到你們吧?”

  宗忻忙道:“沒有沒有。”

  女人尴尬笑笑,“實在對不起實在對不起,謝謝啊。”

  宗忻擺擺手:“沒事。”

  看着女人抱孩子轉到另一邊的貨架,宗忻才把手搭上小推車,回頭對謝遇知道:“走吧。”

  “你沒事吧?”謝遇知瞥一眼他的手臂,“有沒有扯到?疼不疼?”

  “已經好了。”宗忻無奈,“扭到筋而已,又不是……”

  “傷筋動骨一百天,扭到筋也要多注意。”謝遇知把購物車撈過去,“我來,你跟着。”

  宗忻:“……”

  排隊結完賬,兩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謝遇知把東西往地上一放,讓宗忻在原地等着去開車過來。

  宗忻百無聊賴看着街上人來人往,身後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回頭看過去,是剛才在超市差點摔倒的那個小女孩的媽媽。

  “那個,剛才謝謝你啊。”女人在塑料袋裡掏出一盒巧克力遞給他,笑道,“這是佰德福的巧克力,我女兒可喜歡吃了,送給你吧,算是你剛才幫忙的謝禮。”

  宗忻正要推辭,女人把巧克力心型包裝盒往他懷裡一塞,“今天是我女兒四周歲生日,我還要帶她去買生日蛋糕,你就收下吧,沾沾喜氣。”

  聽到四周歲生日,宗忻把謝遇知買給自己的柿子拿給女人,“生日禮物,柿柿如意。”

  女人看着他遞過來的柿子有些吃驚,“柿柿如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祝福。”她把柿子接過去,往謝遇知開過來的大奔瞟了眼,笑道:“行,謝謝你。祝你們感情甜蜜。”說完拿着柿子轉身離開了。

  宗忻看看女人塞自己懷裡的心型巧克力包裝盒,自言自語道:“有這麼明顯嗎?”

  謝遇知把車子停在路口,踏步流星走過來,拎起買的一堆年貨,問他:“要不要我背你過去?”

  宗忻捂臉:“領導,别這樣,太丢人了……”

  謝遇知沖對過商場圍觀歌舞表演的人群擡了下下巴:“這有什麼?你看人家都不在意。”

  熙攘人群中,一個小夥子把女朋友駝在肩膀上看歌舞表演,女孩子手裡還拿着兩串冰糖葫蘆。

  謝遇知感慨:“多恩愛啊。”

  宗忻耿着脖子堅定不移的回答:“我——拒——絕!”

  大年三十,全國各大城市都鞭炮齊鳴同賀新春,京台禁燃煙花爆竹,沒有噼裡啪啦的熱鬧,年味全靠商業圈的老闆們主辦的歌舞表演烘托。

  兩人在熱鬧喧天的鑼鼓聲以及滿大街震天響的流行音樂中回到謝遇知三百多平的單身豪宅,剛進門謝遇知就把飯菜往廚房冰箱一塞,問宗忻晚上想吃什麼。

  宗忻摘下白色針織圍脖挂在衣帽間,探個頭回他:“你不是還要回局裡?你先去吧,晚飯我做。”

  謝遇知沒有回答。

  北方入冬每個小區都有地暖,屋裡屋外冰火兩重天,外邊凍死人,屋裡熱死人,所以北方人在家穿T恤出門裹棉襖,主打的就是能快速适應冷熱交替。

  宗忻脫下裹得嚴嚴實實的羽絨服,扯了扯透光的白襯衫領口,露出若隐若現的鎖骨,随手把羽絨服往衣架一搭。

  謝遇知蛩然走進來,從身後抱住他,低頭穩了吻他的側頸。

  一股電流迅速酥麻了宗忻整個後背,他僵硬的站着,腦袋發空,好半天理智才回籠,去推謝遇知:“你泰|日|天|附體了?”

  “那是誰?”謝遇知被他推開,失笑問道。

  “沒誰!”宗忻把他往外推,“喊你回局裡你就趕快去,萬一是很着急的任務,你還在這裡拖拖拉拉的。”

  絮絮叨叨的模樣像個管家婆。

  謝遇知被他推到門口,不由莞爾,“行,我這就去,一會兒我讓老許和宋姨把晚飯做好送過來。”

  “啊?”宗忻擡頭,“大年三十還要麻煩别人煮飯不太好吧?你們家……”

  話到嘴邊宗忻卡住了,謝遇知家工作的那些人應該怎麼稱呼?

  傭人?下人?長工?員工?怎麼每個詞用在老許和宋姨身上都感覺那麼别扭呢?

  “沒事,他們和我爸媽一起過年,本來就要做年夜飯,也不算麻煩,順便就做了。”謝遇知換好鞋,摟過宗忻親了下額頭,“宋姨煲的雪梨銀耳山藥湯特别好喝,你一定得嘗嘗。我走了,可能會晚些時間回來,你要是困就先睡,怕黑開着燈我回來關。”

  “知道了。”

  ·

  市公安局,副支隊辦公室。

  謝遇知盯着手裡的815爆炸案參與救援的殉職刑警名單,臉色陰沉。

  “這就是全部了嗎?”

  黃子揚點頭,“全部了。”

  “好。”

  謝遇知放下名單,打開電腦屏幕輸入内網密碼,按着名單上的姓名把815爆炸案救援的相關人員檔案一一調出來。

  劉建軍

  朱青

  冉嶽

  魏星河

  李飛

  ……

  二十多個人的檔案,沒有一張臉能和宗忻對起來。

  “不對。”謝遇知眉頭緊鎖,“這個名單不對,少人了。”

  黃子揚張了張嘴,吃驚道:“這不可能啊,這些犧牲人員名單都是按照入檔整理的,怎麼可能會少人呢?不是,誰這麼大膽子敢把殉職名單上的人名字搞掉?這根本不可能啊,犧牲了幾個人上邊一查就查出來了,誰拿自己前途……”

  “如果就是上邊幹的呢?”謝遇知定定的看着黃子揚。

  黃子揚徹底愣住了。

  “……上……上邊?難道是李副局?還是陳局?”

  “不知道,但是……”謝遇知手掌放在名單上一壓,“我得查出來。”

  黃子揚抿抿唇,試探問他,“老大,你到底是在查誰啊?”

  “沒查出來之前,我還不能告訴你,另外,我查殉職名單的事,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黃子揚雖然不知道謝遇知到底要查什麼,但他對謝遇知忠心耿耿絕對算得上死心塌地的忠誠,所以想都沒想滿口答應下來。

  “放心吧,我絕對守口如瓶。”

  “嗯,下班你先回去吧,和宋經好好吃個年夜飯。”

  “唉。”黃子揚答應着轉身剛走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什麼回身扒着門框提醒道:“老大,那個廳裡下來的秦教授,他是不是超級厲害啊?”

  謝遇知滿臉你打聽他做什麼的表情看着黃子揚:“怎麼了?”

  “哦,沒什麼,今天他帶深夏的兩個同行去提程昊,把我們都從審訊室裡攆了出來,不知道單獨審了些什麼東西。”黃子揚說,“老大,我有個疑問憋心裡好幾天了,一直想問你。”

  “問。”

  得到回應,黃子揚表情一下子就變了,颠颠又跑回來扯把椅子坐在謝遇知對面,欠兒欠兒的:“你以前是□□過程昊老婆還是把他命根子廢了?那小子抓回京台皿赤糊拉從李斯的手術台下來,中氣十足的嚷嚷着要見你,我看他|對|你真是恨之入骨恨入骨髓此恨綿綿無絕……”

  “程昊,淨邊行動漏網重要人犯,我放走的。”謝遇知面無表情的看着黃子揚,“這次涉815爆炸案相關,身上的傷,我打的。”

  黃子揚登時一臉頓悟的表情:“怪不得天天吵着要見你,這小子還想着還手呢?那老大你絕對不能去見他!”

  說完黃子揚還鄭重的點點頭,肯定了自己的提議。

  謝遇知褲袋裡的手機震動兩下,他掏出來随意看了眼,拉開抽屜把桌子上的人員名單放進去,起身理了下袖口,單手插在褲袋裡提步就走。

  黃子揚趕緊起身跟上,“老大,你去哪?”

  謝遇知邊走,邊冷淡回他:“去見程昊。”

  黃子揚:……

  ·

  審訊室公安藍軟包牆面,貼着公安局審訊室規章制度總則和安全管理,不鏽鋼栅欄将房間從中間隔開,屋裡光線非常暗淡。

  程昊吊着手臂,坐在公安藍這邊,刺白的光像聚光燈打在他身上,襯得他的臉蒼白,帶着絲陰森森的感覺。

  與之相對的,是挂着莊嚴國徽白色軟包牆前,坐在審問席的謝遇知。

  隔着不鏽鋼鐵窗,程昊不死心的看着謝遇知,“我做到這份上,你就真的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你覺得,我們之間能說什麼?”謝遇知蹙眉,語調冰冷疏離。

  “是,是。”程昊咬牙,“你是警察,你清高,你看不上我這種從小無父無母靠偷搶殺人活命的下三濫。但他媽的那是我願意的嘛?我不那麼做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這能怪我?沒有人把我往光明的路上引,謝遇知,沒有人把我往光明的路上引!我接觸到的全是人性的貪婪社會的黑暗,我必須一條道走到黑才能活着,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感激老天能讓我認識你,認識你之前,我從來不知道這世界上有的人竟然不是為自己而活。毒枭王國随着潘哥的落網徹底塌了,我再也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遇知,我想用剩下的生命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想為以前那些渾渾噩噩中做的惡贖罪。”

  “你想見我就是為了說這些?”謝遇知起身,雙手撐在審訊桌上,語氣不鹹不淡的,“這很好,起碼證明你還沒有壞到骨子裡,以後在深夏市監獄服刑,用你僅剩的那點良知做些有意義的事情,至少不是死刑,結局還算不錯。”

  “遇知,我知道這很荒唐。”程昊盯着他,舔舔嘴唇,臉漲得有些紅,在刺白的燈光下,有種說不出的割裂感,“我說,我喜歡你,你會怎麼想?”

  謝遇知蹙眉,這話聽着真他媽的惡心。

  “收起你變态的思想,老子是直男,最惡心你們這種基佬!”謝遇知轉身就出了審訊室,哐當關上鐵門。

  秦展手裡捏着塊懷表用拇指頂開表蓋,又用食指蓋上,半倚欄杆盯着審訊室,見謝遇知鐵青着臉出來,勾了勾嘴角,“方尖魅力不減當年,到哪都蜂群蝶浪。”

  謝遇知翻個白眼:“過獎,不如深海,畢竟他們都想上我,可是都想被你上。”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塑料兄弟情眨眼就撕破。

  秦展:“可以了,用自己半輩子給你換個三等功。”

  謝遇知臉一黑:“借過,我耳朵髒了,得回去洗洗。”他低頭無聲罵了句髒,透過口型能辨别出來,唇語的意思是:操,早知道老子才不過來聽這麼惡心的一段陳詞。

  “喂,别着急走,你不是在查那個叫宗忻的個人信息嗎?我知道一點。”秦展抱膀子把他叫住,“去你家坐坐?”

  謝遇知回頭,“去我家不方便,還是去對過咖啡館吧。”

  “不方便?”秦展笑了笑,“是金屋藏嬌了吧?”

  謝遇知點個頭,“就許你秦教授抱得美人歸,還不許我養個金絲雀了?”

  ·

  包廂,咖啡飄香,熱氣袅袅。

  秦展把手機推給謝遇知,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看看吧。”

  謝遇知摸過去看了眼手機屏幕,有些詫異:“你怎麼進得了李副局的内網?”

  “我查案子比較細,職位之便,你們李副局必須全權配合,我當然有登錄内網的權利。”秦展放下精緻的杯子,平淡道,“你先不要驚訝,看看宗忻這個人的個人信息再驚訝也不晚。”

  謝遇知滑動了下檔案信息,切換到内頁,赫然出現五個大字:刑警檔案表。

  所屬單位:京台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警号:021314,姓名盛陽,性别男,民族漢族,出生年月1998年3月15日,籍貫三川,警銜二級警督。

  謝遇知目光落在入局時間一欄,是深夏淨邊行動的那段時間,淨邊行動結束後他被調回京台的時候,這位盛副支隊長就已經在京台市公安局幹了三個多月了。

  和二十多名殉職的刑警檔案不同的地方是保密協議欄和調動備案欄。

  其他人的個人檔案是一等功,犧牲。

  盛陽的調動備案裡清清楚楚寫着,調動日期8月15日,原工作部門京台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現調入工作部門:保密。保密協議欄裡填寫的,也隻有保密兩個字。

  “你往下拉,看看這個盛副支隊的2寸照。”秦展提醒道。

  第35章

  謝遇知随手一滑。

  證件照上的少年下巴微微擡起,長着一張貌美如花的臉,平直的一字眉下杏眼澄澈,眼底有星辰璀璨,鼻梁翹挺薄唇微抿,顔如舜華英氣逼人。

  五官臉型幾乎和宗忻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謝遇知陷入了沉默。

  “剛到京台那晚,在市局露天停車場我見過他,和你們刑偵隊的陳林在一起。”秦展下颌微微揚起,嗓音冷淡,“直覺上,覺得這個人有點問題,至于哪裡有問題不是很确定,順手查了下,就查到你頭上了。”

  謝遇知:“……”

  “815爆炸案,他負責疏散群衆,等所有人撤出爆炸範圍,又往爆炸中心折返救助隊員。燒傷三度,肺損傷,轉移到醫院時就吊着最後一口氣了。”

  謝遇知目光定格在宗忻那張兩寸照片上,額前碎發擋住視線,看不出臉上什麼表情。

  “他……怎麼搶救過來的?”

  “幾乎全身植皮。”秦展歎氣,“洗肺。”

  謝遇知握着手機的手指骨節煞白,指甲深深嵌進皮肉裡,可他已經感受不到疼了。

  良久後,他才呼出口氣。

  “我知道了。”

  嗓音一如平時,冷淡的沒什麼起伏。

  ·

  宗忻自己坐在一百多平的客廳裡簡直像坐在小廣場,空蕩蕩的,挂在牆上的象牙鐘分針一格一格走過,停在數字12,已經夜裡十一點,謝遇知還沒回來,他等的有些着急,心不在焉的。

  一桌子的年夜飯沒怎麼動,隻有面前的夾菜碟裡放着隻剝過殼的蝦肉。

  電視裡央視春晚主持人報着下一個節目,宗忻看着手機正出神,微|信|突然蹦出來個視頻聊天窗口。

  是陳林。

  接通後,光着膀子的陳林出現在視頻裡,看樣子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正拿毛巾擦着往客廳裡走。

  “盛副支隊,你在哪呢?”

  宗忻把手機拿近些,盡量不讓一百多平的客廳出鏡。

  “哦,在酒樓……包間。”

  陳林也沒多想,感慨道:“這包間還挺寬敞,你在跟雯雯姐吃年夜飯啊?”

  宗忻:……

  “嗯。”

  “那你現在方便說話嗎?”陳林穿着休閑居家大褲衩往沙發裡一坐。

  宗忻點點頭,“你說就是,方便。”

  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什麼機密都方便說。

  “謝副隊回京台後去找過你嗎?有沒有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宗忻不知道陳林怎麼突然提起謝遇知,有些疑惑,“謝副隊他怎麼了?”

  陳林沉吟片刻,“前幾天他大半夜突然打電話給我,有理有據的猜測你的真實身份,當時我都吓死了真的。你接受任務這件事,整個市公安局除李副局,就隻有我和陳潔兩個人知道,雖然由于程昊戴罪立功,我們将程華抓捕歸案定了罪,但這個案子背後還牽扯到更嚴重的案子,所以不能掉以輕心。李副局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後盡量不要和謝副支隊再見面。”

  宗忻愣了下。

  “畢竟,謝副隊的内網檔案你也知道,他可不僅僅是個富二代那麼簡單……”陳林繼續補充,“師哥,思安碼頭追蹤的那幾個人,他們背後的關系網和買賣鍊,必須一網打盡。”

  “我明白,一切以任務為重。”宗忻半分猶豫都沒有,“我随時等待上級調遣。”

  陳林點點頭,“師哥,要我說你得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我媳婦預産期二月初,你抓緊時間找個女人結婚,怎麼着生個孩子,回頭跟我們家的崽做玩伴,以後長大了沒準還能替老子重啟個警号什麼的,我覺得雯雯姐就不錯,人長得好看又有錢……”

  “不想禍害人家小姑娘,别說現在身體不好,就是以前身體好的時候,也想過咱們這個職業指不定哪天就挂在牆上了,合着人家跟了咱們,活寡死寡都得守,這對人家不公平。”宗忻打斷陳林,輕咳兩聲,“沒别的事我就不跟你說了,之後有任務讓陳潔直接傳達給我。”

  陳林:“師哥,你還真是個好人嘞。”

  “貧。”宗忻笑罵着挂斷了通話。

  電視裡唱歌的歌手穿着一身喜氣的中國紅,快樂的像隻猴兒上蹿下跳。

  宗忻平時不怎麼看電視,也不關注娛樂圈,對這些唱歌跳舞的演員歌手都很面生,也提不起興趣去聽歌詞内容。

  十一點半了,謝遇知還是沒有動靜。

  他劃拉兩下通訊錄,想給謝遇知打電話,但食指落在電話号碼上,又放棄了這個想法,随手抓起手機去了卧室。

  ·

  謝遇知踩着跨年鐘聲回的家,推開門,客廳裡已經關了燈,隻有卧室半掩着的門透出一道溫和的微光。

  不知道為什麼,謝遇知心落實了,輕輕松口氣,蹑手蹑腳換上鞋,踩着客廳花紋繁缛極其奢華的波斯地毯走進卧室。

  宗忻安安靜靜側身躺在床上,背對着卧室門,黑色碎發淩亂的散在枕頭上,可能是太熱了,被子隻蓋到腰間,緊緻的背部線條在透薄的白襯衫下若隐若現。

  如果不是剛剛從秦展口中得知宗忻的情況,看到這樣一幅勾魂攝魄的場景,謝遇知一定小腹蹿火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床上那形單影隻的肩背此刻在他眼裡,就像被風吹到半空的紙片,身不由己搖搖欲墜。

  他提步走到床邊躺下來,在背後緊緊抱住宗忻。

  宗忻本來睡的也不深,迷迷糊糊覺得被人箍着,閉着眼睛慵懶的問了句:“回來了?”

  “嗯。”謝遇知沉沉的答應一聲。

  宗忻得到回應,緩緩翻個身睜開眼睛,和謝遇知對視,“局裡有案子?”

  “沒有。”謝遇知輕輕在他額頭親了下,“關于815案子的一些小事,都處理完了。”

  宗忻擡手去解他襯衫領口的紐扣,随着指尖的動作,很快謝遇知就露出一大片兇膛。

  “有沒有人誇過你身材好?”

  宗忻拿食指戳了戳他心口。

  “沒有。”謝遇知攥住他,“我一向穿衣服很保守,上班、出入公開場合,制服的第一個扣子都要扣緊。”

  “真的?”宗忻不信。

  “真的。”謝遇知握着他的手在唇間摩挲兩下,“隻有一次,以前卧底的時候為了博得對方的信任,脫上衣展示過身上的傷疤,沒人誇我身材好。”

  宗忻唔了聲,掙開謝遇知的手去摟他的脖子,毫無征兆的覆上了謝遇知的嘴唇。

  謝遇知大腦空白兩秒。

  “……”

  口腔裡的空氣被擠壓榨空,謝遇知含糊不清的喊了聲小花。

  宗忻忽然翻身而上,以一個上下相對的|姿|勢看着謝遇知,微喘:“我是京台市刑偵支隊原副支隊長盛陽,上報的殉職名單裡就有我,所以,我現在是個在公安内網裡已經死了的人,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謝遇知詫然看着宗忻,一時間腦子裡冒出無數個想問的問題,但卻半個字都問不出口。

  他怕宗忻說植皮的過程,怕宗忻提起那兩個字:洗肺。

  靜脈注射全麻,将一根形同“Y”形的雙腔支氣管導管從口腔中|插|進去……

  盡管是全麻進行,但隻要一想到宗忻這幅身體經受那樣的折磨,他就心疼。

  宗忻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我這個人對感情要求很高,喜歡我的人隻能喜歡我一個,這輩子都不能變心。”他擡頭,灼灼看着謝遇知,眼裡有些霧氣,“我怕被抛棄,不管任何理由的抛棄,都不可以,為我好也不可以。”

  謝遇知不知道怎麼回答,他覺得宗忻下一秒眼淚就會落在自己的臉上,隻能去抱緊他。

  宗忻一手抵在他心口,輕輕閉眼:“這是我第一次和喜歡的人過春節,謝隊,我覺得很好,很心安。”他聲音越來越輕,放在被子裡的另一隻手已經伸向淵岸,觸碰到的瞬間,謝遇知脊背猛地緊繃。

  “真的愛我嗎?”

  宗忻手指輕輕打轉。

  謝遇知額頭青筋突突直跳,一把抓住他的手,繼而托起宗忻,他覺得自己已經看到金色星星了。

  “愛。”他肯定道。

  僅僅是個簡單的纏腕沖拳,兩人位置再度對調。

  宗忻|咬|住謝遇知放在自己唇邊的手指,用舌|尖|舔|了|舔|,“證明給我看,證明你愛我。”

  媽的,這換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來,他也扛不住啊!

  謝遇知心腔子裡都快噴火了,大手一扯直接把宗忻的襯衫扔了出去,自己隻是領口半敞,相對|衣|衫|整|齊|的|沉|下去。

  親|吻|更像安撫,因為太多心疼。

  而沉|在|被|褥裡的宗忻,卻隻想向他|索|取|更|多,想要的更加|熱|烈。

  他們的|身|體|幾乎完全湮沒在黑夜裡。

  放|縱|吧,就這一次。

  新年的鐘聲響徹整個京台市上空,謝遇知終于在新年的第一天,告别了自己的單身生涯。

  ·

  咚咚咚

  裴裴女士挽着謝煦先生的胳膊,穿着一身特貴婦氣質的藍色兔領大衣站在門外敲門。

  “你這個兒子也不是知道是随了誰,以前在外地公安局上班,過年過節不能陪我們也就算了,調到本市來,居然過年還不回家!大年初一,九點了,啊?居然還不過來給父母拜年,還要咱們一把年紀拖着沉重的身體來給他拜年!”

  裴裴女士氣得,邊抱怨邊掐了謝煦先生胳膊兩把。

  “這基因肯定是你們老謝家的!”

  “敲門敲半天都不開門,這倒黴孩子我真不知道當年是怎麼拼死拼活把他生下來的!”

  帶着金邊眼鏡,看年紀也就五十出頭,狀态還非常年輕的謝煦先生,捂胳膊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裴裴女士,寵溺的笑:“我給他打電話,我喊他,夫人你别生氣。”

  謝遇知迷迷糊糊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摸過來看都沒看,“喂誰啊?什麼任務?”

  對方中氣十足道:“你老子,命你一分鐘之内馬上開門,給我和你媽拜年!”

  謝遇知随手往身邊一摸,剛要回話忽然瞬間清醒。

  宗忻沒了!

  “喂?喂!遇知啊?主要是紅包,我和你媽給你封了一百萬壓歲錢……”

  嘟嘟嘟嘟

  謝煦抱着被挂斷的手機,看看自己媳婦,替兒子詭辯:“遇知他可能……信号不好?”

  謝遇知穿好衣服,喊了兩聲宗忻,沒有人回應,他疾步走出卧室,客廳裡一個人影子都沒有,餐桌上還是昨天紋絲未動的飯菜。

  衛生間、廚房、書房、家庭影院、就連二樓的狙擊房裡都沒見到宗忻。

  人呢?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裡,腦袋空了。

  手機這時候忽然響起,他幾乎是瞬間接起:“宗忻?”

  聽筒那邊遲疑了下,“謝隊,是我,黃子揚。”

  “哦。”謝遇知揉揉眉心,聲音有些嘶啞的問他:“什麼事?”

  “新案子,翠明湖小區兩名女童失蹤,外勤在官地發現了屍體,已經沒有生命體征,法醫那邊已經喊人過去了,根據報案人描述,兩名女童分别是在昨天下午四點十分、四點二十五分,同時在豐潤超市和父母走散,年齡都是四周歲,昨天剛過完四周歲生日。”

  剛過完四周歲生日?謝遇知忽然想起昨天和宗忻逛超市的時候遇見的那個小女孩,好像也是四周歲。

  “好,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謝遇知走到衛生間簡單梳洗了下,提着外套匆匆出門,他就是這種性子,永遠都會以工作為準繩,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碰到任何事,都能迅速進入工作狀态。

  推開門的瞬間,看到站在門口的裴裴女士和謝煦先生,他迅速的撇開目光,“局裡出了緊急案子,我現在得過去,壓歲錢就不收了,和往年一樣存起來吧。”

  裴裴女士想要兒子陪自己過春節的想法瞬間破滅!

  不過反正她也沒對自己這個兒子抱什麼希望,擺擺手:“算了算了,忻忻呢?我給他也封了個大紅包,人呢?”

  謝遇知:“……”

  他怎麼知道人呢?一睜開眼就不見了,要不是人找不着了,他肯定逮着人去敲民政局大門,高低不管放不放假先把結婚證扯了!

  謝遇知撂下句:我晚上帶他回家吃飯,便急匆匆下了樓。

  裴裴女士看着兒子離開的背影,問謝煦:“老謝,你兒子怎麼了?”

  謝煦:“……鬧别扭了吧?”

  裴裴女士:“什麼?他這個萬年老光棍好不容易找到媳婦,居然還敢欺負人家?!”

  謝煦露出慈愛的目光,“小夫妻之間的情趣,你以前不也這樣?我經常半夜開着車跑丈母娘家請你,你忘了?”

  裴裴女士:“有嗎?那我得回去,把紅包再封大點,一千萬不多吧?”

  謝煦點頭:“不多不多,反正以後家産都是他們的,封多少都行……”

  ·

  官地以前不叫官地。

  建|國|前這一帶是亂葬崗,扔的都是些生下來先天夭折的嬰兒,當時社會背景大環境都迷信,算卦師說死嬰聚集地容易滋生怨氣,需要用大點的字壓住,民不夠大,商也不夠大,用皇、天犯帝王忌諱,唯有官兩袖清風為民作主,能鎮冤魂,所以就給這地方用官地鎮着,後來官地這個地名就一直沿用到現代。

  兩年前有房地産公司把這片競拍下來,規劃搞個京台最高建築大廈,周邊配套小區商場,當中不知道什麼原因開發商卷錢跑路成了爛尾樓,除了野狗、野貓還有流浪漢,基本無人踏足。

  高樓沒有門窗,牆壁凹凸帶刺,混凝土裡的鋼筋鏽迹斑斑|裸|露在外,滿地的碎石渣子和垃圾,成堆成堆的。

  宋經深一腳淺一腳走到前面掀起警戒線,把謝遇知帶進案發現場。

  深約50米的地基坑,由于長時間無人管理,裡面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動物糞便、鳥類幹癟的屍體、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毛和塑料袋垃圾之類。

  法醫助理賈寶寶蹲在地上,蹙着眉檢查了下屍體的手臂和小腿,“身上多處傷痕,手臂不自然彎曲,腹部有明顯淤青,死因是:外傷性腹膜炎。”

  李斯檢查了旁邊的屍體,手指在死者嘴角揩下一點發黑的粘性物質撚了撚,擡頭正看到走過來的謝遇知,随手簡單打了個招呼,“謝副隊。”

  謝遇知點個頭,“說說目前進度。”

  李斯說:“死者是兩名女童,四周歲,經過對身體各部位查驗,受害者死前均被人進行過虐打,死亡原因為外傷性腹膜炎。”

  謝遇知垂目在兩具幼小的身體上看了看。

  兩具屍體頭對着頭,小眼睛小鼻子長得都很可愛,臉上沒有任何傷痕,從脖子以下,兇、腹、手臂、大小腿以及腰臀幾乎全身布滿淤青,腹部淤青尤其明顯,已經發黑了。

  如果他們不是刑警和法醫,幹的就是每天面對死亡和屍體的活,根本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老大!老大!”黃子揚舉着步話機狂奔而來,邊跑邊喊謝遇知,“剛才,接警中心又接到一起報案,朝陽小區一個小時前,失蹤一名四周歲女童。”

  這個消息無異于是在衆人當中投放了顆炸彈,眼前這兩個女童已經死亡,這名剛失蹤的女童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心都給揪了起來。

  謝遇知想都沒想,對李斯道:“案發現場交給你,處理完回局裡再說結果。”然後邁着大長腿回到地面,對着黃子揚一招手走出警戒線上了警車。

  ·

  “失蹤的地方是監控死角,看不到是自己走丢還是被人擄走的。”陳林扶着桌面,把超市路口監控按了下暫停,繼續道,“得排查這一整條路的監控。”

  旁邊的外勤連連點頭,“那我們現在就挨家調查。”

  陳林點個頭,“速度要快,昨天失蹤的那兩個女孩已經遇害了!”

  “明白!”

  外勤出警後,陳林擡眼看向坐在旁邊沙發裡的人,湊過去問道:“所以,你決定暫時先住我那了?”

  第35章

  宗忻抱着泡枸杞的保溫杯吹吹熱氣,擡頭淡淡回了句:“嗯。”

  “那江雯那邊呢?不去了?”陳林問。

  “她還不知道我回京台的事。再說815特大爆炸案,新海城老闆程華已經落網,也交代了和紅山化工股東趙樂國,暗中勾結非法制造走私ONC的事實,這個案子就算揭過去了,我還留在常春藤蹭她的地方不合适。”宗忻喝口養生茶,“另外,我想休息兩天。”

  “也好,趁休息到醫院做個複查。”陳林非常贊同,掏出鑰匙遞給他,“我媳婦回我爸媽那兒待産,正好不在家,也沒什麼不方便的。”他想了想,又問道,“有要搬的東西嗎?等中午吃飯,我去給你搬。”

  “沒有。”

  到哪都是拎包入住的宗忻起身接過鑰匙,拎着保溫杯提步就走。

  陳林匆忙喊住他:“盛副隊,今天報案走失的兩個小女孩已經在官地爛尾樓找到了,你要不要順道兒過去看看?”

  宗忻回身,“命案?”

  陳林鄭重點頭:“兩名幼童,均已死亡。”

  宗忻下巴一擡簡明扼要:“走!”

  ·

  “我們已經聯系了家屬,通過和家屬交涉,他們同意解剖屍體立案調查,李法醫已經把人帶回市局法醫科進行詳細屍檢。”外勤邊帶着倆人往案發現場走邊彙報案情進展,“初步斷定兩名幼童是被虐待緻死,犯罪嫌疑人很謹慎,作案前進行過充分準備,在案發現場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線索。”

  陳林問:“指紋、毛發什麼的都沒有嗎?”

  外勤警察實話實說:“都沒有。”

  三人鑽進警戒線,走到深50米的地基坑邊。

  外勤指着坑底一個位置,繼續道:“當時發現的屍體就在那個位置,兩名受害幼童頭對着頭。李法醫說沒有摔傷,骨頭也沒有移位,是在坑底完成虐殺的。”

  可能是自己的孩子馬上就快出生了,初為人父的陳林已經聽不了這種幼童遇害的慘狀,兩個四周歲的小女孩,被活活虐待緻死,這倆孩子當時得多痛苦絕望啊。

  “畜生。”陳林咬牙,“才四歲,還那麼小,施害者簡直就是渣滓。”

  宗忻沉默片刻,看了看道路四周,問外勤:“這附近都沒有監控?”

  外勤點頭:“對,沒有監控,官地這片爛尾樓爛了十多年了,周邊基本都是荒地,而且道路屬于半封死狀态,車輛行人都是禁止出入的,路政覺得沒必要投放公共設施,監控路燈什麼都沒有。”

  “沒有監控也沒有路燈,道路半封死狀态,周圍都是荒地……”宗忻把周圍環境簡單做了個分析,“也就是說,案發時基本可以确定:沒有物證、目擊者,那麼案子很可能會因為獲取證據困難而使本案變成疑案難案。刑偵科的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得早中晚一天祈禱三遍兇手良心發現投案自首,或許還能有一線破案生機。”

  陳林:……

  陳林說:“不至于吧?”

  宗忻淡淡看他一眼,“先等李斯那邊的屍檢結果,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案子現在是誰在查?知會一聲,讓他們從受害者家庭關系入手,着重排查有仇、有糾紛的對象。”

  “行,我明白了。”陳林忙道,“還有其他要注意的嗎?”

  外勤看看宗忻,又看陳林,問道:“這位小哥是哪個部門的?怎麼說起案子偵查方向,一套一套的。”

  陳林愣了下。

  光想着把宗忻拉過來現場了,竟然忽略了宗忻現在的身份和市公安局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哦,他是我朋……”

  “側寫師,協助辦案的。”宗忻擰開保溫杯,很淡定的喝了口養生茶,“作案現場種種迹象都表明兇手是有預謀、有策劃的作案,現實中兇手心理絕對扭曲,可能對兩組家庭有非常大的嫉妒或是怨念。”

  外勤和陳林同時看向宗忻。

  宗忻擰緊杯蓋,問道:“被害幼童家境怎麼樣?”

  陳林說:“一個孩子母親是當紅明星,另一孩子的父親是知名導演……”

  宗忻幽幽看着他,“看來,這個案子有得查了。”

  話音剛落,陳林就收到了外勤群衆走訪的回執電話。

  “陳哥,有目擊證人提供信息,說在西街見到過早上失蹤的小女孩。”

  陳林看向宗忻。

  宗忻說:“你看我做什麼?我沒意見,你要去西街我們現在就走。”

  ·

  路人:“白色羽絨服,紮蓬蓬丸子頭,黑色皮靴背黑色香奈兒羊皮卷小皮包,長得很漂亮。”

  路人:“那個男人高高瘦瘦,帶着遮臉大墨鏡打扮很時髦,抱着小女孩上了一輛白色保時捷,應該是往西街方向去的。”

  宋經在一旁奮筆疾書做記錄:“還有嗎?”

  路人:“沒了,我就是路過,記得不太清楚。”

  “好,感謝您的配合。”

  宋經單手點了下眉尾,緻謝後轉身走到警車前敲敲車窗。

  “謝副隊,西街。”

  謝遇知一揚頭,“上車。”

  ·

  景園保安帶陳林和宗忻到路邊,指指臨時停車位标線,“那輛車停在這邊好長時間,限時30分鐘超時抓拍的嘛,保時捷起碼要停超兩個小時了,超時間實在太久,我不免就多注意了下。車裡就一個人,帶個大墨鏡也看不見臉,我好心提醒他超時也不搭理我,後來我去上了個廁所,回來車就離開了。”

  陳林問他:“小區門衛這邊有監控嗎?”

  保安說:“有是有,但是昨天晚上,幾個偷放煙花爆竹的小孩把攝像頭炸壞了,物業要等初六上班還沒來得及更換。”

  “這麼巧?”宗忻不由蹙眉。

  保安不明所以:“巧?巧什麼啊?每年都有熊孩子春節偷偷放爆竹,一到過年監控就得換一次,這都是小區常态了。”

  每年春節,監控都會壞?宗忻和陳林對視一眼,覺得不太正常。

  “去年監控也壞過嗎?”宗忻問道。

  “壞過。”保安點頭,“去年春節和元宵節都壞了。”

  宗忻若有所思:“都是爆竹炸的?”

  保安說:“那倒也不是,元宵節是被落下來的孔明燈燒壞的。”

  “持續幾年了?”宗忻繼續問他,“壞監控的情況持續了幾年?”

  “大概有四年了吧?”保安不确定道:“反正不是四年就是五年。”

  “陳林,超時抓拍,去交警隊調路況監控,看看那輛白色保時捷是什麼時候停靠什麼時間離開,往哪個方向去了。”宗忻擲地有聲,“查車牌号查駕駛執照,一有結果立刻讓交警部門對白色保時捷進行追蹤定位,出警全力解救失蹤女童。”

  一輛哈弗大狗警用車緩緩駛過,謝遇知鬼使神差側了個頭,就是這千萬人中一瞥,他瞥到了馬路對過正在和陳林交代什麼的宗忻,腳下意識在刹車上狠狠踩了一下。

  副駕駛座上的黃子揚爆發出慘絕人寰的:“我去————”幸虧安全帶把他死死固定住,不然他就沖破車前窗順利飛出了車廂。

  “老大!你怎麼突然刹車?後面要是追了尾可是咱們前車全責!!!”

  謝遇知盯着宗忻,沒有搭黃子揚的腔,重新啟動車子提速闖到紅綠燈路口打了個左轉,一分鐘不到,哈弗大狗穩穩當當停在宗忻和陳林身邊。

  謝遇知給黃子揚冷冷扔下句下車,推開車門一把攥住宗忻手臂,不由分說把人往副駕駛上拖。

  宗忻顯然沒想到謝遇知會突然出現在西街,一時沒反應過來人就被結結實實怼進副駕駛,安全帶筘咔哒一聲直接鎖死,接着謝遇知高挑的身影抽離出去,車門被随手關上。

  宗忻:……

  謝遇知繞回駕駛座,扶着車窗對黃子揚道:“立刻帶人根據調查到的線索,對車牌号京A01949的白色保時捷進行追蹤定位,争取盡快解救失蹤幼童。”然後哐當關上車門,發動引擎。

  宗忻看着謝遇知,舔了舔嘴唇。

  謝遇知平時就長着張淡然矜貴隔閡感很強的臉,生氣起來眉眼間的鋒利更是加倍,越發的陰沉難以接近。

  車廂裡空氣冷到尴尬。

  宗忻硬着頭皮開口:“謝副……”

  “你最好想想怎麼跟我解釋解釋早上的不辭而别,如果理由恰當,我會考慮将一個來自差點被抛棄的未婚夫的憤怒值降低點。”

  謝遇知看也不看他,低沉的聲音裡透着極大地不悅。

  宗忻:……

  現在這個氣氛,他肯定不能直白告訴謝遇知說自己準備開溜,很明顯一|夜|情|這種騷操作,隔壁掃黃大隊罰200進行批評教育的程度,在謝遇知眼裡,大概屬于嚴重違反公序良俗,高低得給他踹進橘子拘留二十五天。

  宗忻咳了一聲,面部表情極其不自然的掩飾道:“我出門晨跑,跑到一半聽說有案子,才沒有回去。”

  “有案子?”謝遇知面色冷峭的扯了下領帶,“你是前副支隊,現任副支隊長在這裡坐着呢,什麼時候需要你一個傷号勘察案發現場走訪目擊證人了?”

  “額……”

  宗忻被他問的啞口無言,毫無底氣的垂下頭,像個犯了錯被班主任揪進辦公室批評教育的學生。

  謝遇知開過一個紅綠燈路口,把車子停靠到路邊的臨時車位,欺身壓過來,“你還晨跑?”

  宗忻:“……”

  宗忻鄭重點頭:“嗯!”

  話音剛落,謝遇知單手覆上他後腦勺,白皙修長的手指骨青筋凸起,下颌線緊繃着,看着宗忻的眸子想要卷起狂風暴雨。

  “多走兩步肺都會缺氧,你晨跑什麼?是要準備自殺嗎?”

  第35章

  “不是,我沒有想自殺!”宗忻立刻辯解,“偶爾适當運動還是沒問題的。”在謝遇知犀利目光注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閃躲,“真的,可以小小的跑……”

  那種像犯錯後暗中觀察的小貓,用楚楚可憐的眼神時不時觑主人的表現,謝遇知瞬間就抓心撓肝,隻想把這隻又氣人又讓他無奈的三花貓揉進懷裡!

  “狡辯!”

  謝遇知剛擡起手,宗忻趕緊閉眼抱頭,以為謝遇知要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懲罰。

  下一秒,謝遇知按着他的頭,結結實實親上去。

  這猝不及防的唇齒糾纏把宗忻給親懵了,直到口腔裡的空氣變得稀薄,喘息有些困難,宗忻才反應過來,雙手抵在謝遇知兇前去推他。

  “這是在大街上,你能不能正經點?你還穿着制服!人|民|警|察|着裝管理:着制服不得有任何親密舉動!”

  謝遇知單手解開制服藏藍外套往旁邊一搭,捏住宗忻下颌,“現在可以有親密舉動了嗎?”

  宗忻扶額:……

  謝遇知蜻蜓點水在他唇上蹭了下:“晚上跟我回家吃飯。”

  “不行。”宗忻脫口道,“我晚上還有事。”

  “有什麼事?”謝遇知看着宗忻,嘴唇緊抿,忽然注意到宗忻挂在腰扣的一把鑰匙,蹙了蹙眉,“去找陳林過夜?”

  宗忻眼皮蓦地擡起,“?”

  謝遇知在他腰間一摸,順走了鑰匙:“不許去!”

  “謝副隊,你想多了,我怎麼會去陳林那裡過夜呢?”宗忻順勢攬上謝遇知脖子,澄清:“我這個人睡覺認床的!”

  開溜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你最好是!”謝遇知把鑰匙裝進褲袋,雙手掐着宗忻緊實纖細的側腰,“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别跟着陳林在案發現場亂跑,你現在的身體脆得像筷子,一掰就斷,還不注意。”

  “筷子哪兒一掰就斷?”宗忻蹙眉。

  “還不信?”

  謝遇知松開他從雜物匣裡拿出雙一次性竹筷,夾在食指和中指間,用拇指别了下,咔嚓,兩根筷子應聲斷成兩截。

  “看到了嗎?輕輕一折就斷了!”

  “……我柔韌性這麼差嗎?可昨晚上你明明說我腰很軟,比隔壁掃黃大隊查處的|動|作|片裡專業演員都軟。”

  昨晚兩人在床上诶喂十八式颠鸾倒鳳的過程瞬間沖上大腦,謝遇知臉上表情徹底僵住了,起化學反應的地方完全突破了這身禁欲着裝禁制。

  很好,前副支隊長盛小花放的一手好火。

  謝遇知一咬牙,忍着要爆開的身體重新發動哈弗大狗引擎,汽車音浪轟隆轟隆給人感覺要起飛。

  ·

  陳林和宋經跟交警部門騎警毫無所獲歸隊,幾個人臉上都看不見笑模樣,垂頭喪氣的走進大辦公室。

  “車牌号明明有,沿途都有目擊者,怎麼就到南環路突然不見了?”陳林把警帽往辦公桌一放,百思不得其解,“總不能是遇到鬼了吧?那麼大一輛保時捷憑空消失?”

  兩名騎警顯然也覺得納悶。

  “領導,确實是在路控上突然消失的,畫面就卡了下,保時捷立刻不見了。”其中一名騎警抓抓頭皮,蹙眉道,“身為警察我知道說這種話很不應該,但是,這真的太靈異了!”

  “閉嘴!”陳林食指一豎頭都大了,“你是不想在崗位上混了,什麼靈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二十四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你馬上給我背誦一遍!”

  騎警:“……”

  “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第二:不拿群衆一針一線!第三:一切繳獲要歸公!”

  騎警铿锵有力背誦完《三大紀律》又繼續背誦《八項注意》,最後補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法治、愛國、敬業、友善!"

  背完後,騎警也沒住腔,想起什麼似的往陳林跟前一湊,“領導,我想起來了,白色保時捷失蹤那個路口管道破裂,搶修在旁邊挖了條深溝,正好是監控死角……”

  “宋經,快帶人過去現場!”陳林話音剛落,宋經警帽一戴,領着兩名騎警急匆匆就出了大辦公室的門。

  陳林也抓起帽子,準備去法醫科找法醫李斯研究下虐殺幼童案偵查方向,人剛到門口就被迎面走過來的謝遇知堵個正着。

  “謝副隊。”陳林趕緊上前招呼。

  謝遇知擡手丢給他把鑰匙,“你的東西,收好,下次再讓我見到,直接扔下水道。”

  陳林沒反應過來,就被謝遇知扔的東西結結實實砸了下,手掌心發木。

  “鑰匙?什麼鑰匙?”

  陳林嘴上還問着,低頭往懷裡一看,好家夥他家入戶門鑰匙。

  “不是,謝副隊,你這……什麼意思?你不會以為我……”勾引倆字硬生生被陳林給咽下去了,這個詞彙太危險,容易越描越黑,他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一世英名不能因為亂用詞彙毀于一旦!

  “就這意思。”謝遇知不陰不陽看着他,“你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宗忻他身體不好,你以後别有事沒事就去勾搭他禍害他,他睡覺隻認我那張床!”

  陳林心說,我還真他麼不是彎的!

  等……等等!該不會是!該不會是!該不會是他們謝副支隊在向他宣示盛副支隊的所屬權吧?

  陳林咳了一聲,尴尬道:“謝副隊,你饒了我吧,我媳婦勇猛如虎,你借我一百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幹出櫃的事!”

  “反正你也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謝遇知提步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案子進展怎麼樣了?”

  陳林跟着他走回去坐下,“那輛白色保時捷,宋經帶人去追蹤攔截了,我正打算去法醫科看看。”

  謝遇知挑眉,“走。”

  ·

  法醫科,大白天的,過堂風吹得人脊背發冷,陰森感撲面而來。

  賈寶寶戴着消毒手套,掰開遇害女童僵直的大腿,喊李斯,“師父,你快過來。”

  “怎麼了?”李斯推推眼鏡,提步走過去。

  賈寶寶說:“師父,你看這裡,這個位置。”她指着女童大腿根部一塊銅錢大小的不規則狀傷痕給李斯看,“形狀很奇怪,好像是某種什麼烙印。”

  李斯在傷痕位置看了眼,立刻走到另一側解剖台,在第二個死亡女童大腿根部位置也看了看。

  果然,一模一樣的圖案!

  “這個符号,是不是有什麼特别的意義?”賈寶寶問道。

  李斯點頭,“拍給技偵,讓他們查查這個圖案到底是什麼來曆。”

  法醫科的門哐當被人推開。

  謝遇知和陳林穿着防護服戴着口罩走進來。

  李斯回頭看他們一眼,忙道:“謝副隊,你們來的正好,剛才我們在死者身上發現很奇怪的圖案傷痕,快過來看看。”

  謝遇知走過去,借着賈寶寶掰着屍體大腿的手,往屍體上看了眼。

  “有結果嗎?”他問。

  賈寶寶搖頭,“沒有,剛準備拍照給技偵那邊查一下。謝副隊,陳哥,你們認不認識這個疤痕圖案啊?”

  陳林湊過去看看,屍體的頭上蓋着白布,幼童屍體脖頸以下幾乎渾身帶傷,嚴重的地方皮膚淤青已經發黑,身上沒有丁點完好肉皮,簡直慘不忍睹。

  賈寶寶說的腿心那塊不規則形狀的虐傷,看着像一隻展翅的小白鴿。

  “這不就是個小鴿子嗎?”陳林問道。

  賈寶寶看看傷痕,又看看陳林,疑惑道:“這……你能看出來是隻鴿子?”

  “怎麼?不是嗎?”陳林反問。

  賈寶寶盯着傷痕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完之後确定以及肯定的沖陳林道:“完全沒看出來。”

  謝遇知全程沒說話,掏出手機拍好照片,發到了刑偵組内部群,編輯了條信息。

  ‘宋經,黃子揚,查一下這個圖案有沒有什麼具體來曆。’

  拍照的時候,他特别避開了女童的隐私部位,隻截取了大腿有圖案的部分。

  謝遇知強調了下:‘盡快查!’

  很快,組群就收到黃子洋和宋經的回複:“明白。”

  ·

  宗忻剛洗完澡,穿着居家長褲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走到沙發坐下,看了眼謝遇知放在大理石茶幾上的手機屏幕。

  謝:【圖片】

  謝:‘宋經,黃子揚,查一下這個圖案有沒有什麼具體來曆。’

  宗忻食指在屏幕滑動下拉,組群聊天窗口立刻跳出來。

  謝遇知送他回家,走之前怕他一個人太無聊,就把自己的私人手機留在了家裡,說他私人号也在刑偵内部群。

  宗忻立刻就明白了謝遇知的意思。

  謝遇知嘴上說着不讓他勘察案發現場走訪目擊證人,實際上還是怕他挂念案情私自行動,索性幹脆把手機留下,讓他在家裡也能實時知道案子進展。

  宗忻唇角不自覺揚起,點開謝遇知發送的那張圖片,雙手撐着放大。

  看圖片好像是塊局部皮膚,有膝肘,應該是手臂或是腿部,不過根據照片上局部位置粗細對比,宗忻判定是幼童的大腿内側。

  他仔細看了看皮膚上不規則的圖案形狀,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裡見過,但一時間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了。

  組群裡,宋經和黃子揚幹淨利落回複保證完成任務指派,透過回複的文字内容,能感覺到倆人幹勁十足。

  宗忻關掉組群聊天框,擦幹頭發提着保溫杯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些熱水,目光掃過玄關放置的書架,書架上擺着兩三本書,最上面壓着本薄薄幾頁的雜志。

  宗忻很好奇,謝遇知那麼矜貴正經的人,平時看雜志也一定都是看财經類、社會類或是法制類雜志吧?

  接完水,他鬼使神差走到書架前拾起那本雜志看了眼。

  男科,讓你硬起來。

  ……

  ……

  宗忻想,真看不出來謝遇知是能看這種,路邊戴太陽帽穿防曬服阿姨發的男科醫院雜志的人!

  他随手翻開兩頁,都是些壯陽小廣告,不由失笑,心說謝副支隊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這本雜志落到謝遇知手裡,多少有點屈才。

  一目十行掃下來,宗忻目光忽然停駐在一則廣告下方的小專欄裡,題目隻有小小的三個字:聖靈教,在題目的右上角,有個小小的不規則圖案,這個圖案……

  宗忻迅速拿着雜志走到大理石茶幾前滑開手機屏幕,将謝遇知發送的圖片和雜志上印刷的聖靈教右上角的圖案進行比對。

  幾乎,一樣。

  每個細節都能對得起來。

  宗忻眉頭微鎖,這個不規則的形狀,它是……

  組群聊天叮咚一聲。

  謝遇知飛快的掃了眼。

  謝(私号):是宗教圖騰,這個圖案是宗教圖騰!馬太福音3:15中路加說,"聖靈降臨在他身上,形狀仿佛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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