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楊華忠為首，楊華明，楊永進楊永智他們嘩啦啦沖到堂屋門口。

　　在他們身後還跟着孫氏，劉氏，鮑素雲她們幾個媳婦。

　　大夥兒到了門口，便見楊華洲正往這邊過來，背上還馱着一個人。

　　那人的頭差點埋進楊華洲脖子裡，一手摟着楊華洲的脖子，另一手還勉強撐着一把傘。

　　“哎呀，那不是咱娘嘛？快快快，搭把手去！”

　　楊華明拍了下大腿，趕緊跟楊華忠一塊兒沖到了雨幕裡。

　　兄弟兩個一個從後面托住譚氏，另一個接下譚氏手裡的傘給譚氏撐在頭頂，就這樣，三個兒子一個馱，兩個護，簇擁着譚氏往堂屋這邊走來。

　　堂屋門口，孫氏她們都等在那裡伸長着脖子望着。

　　劉氏站在孫氏和鮑素雲的中間，眼珠兒轉動了下，肩膀碰了碰孫氏，又用手指頭扯了扯鮑素雲，壓低了嗓音說：“啧啧，這兒子多就是好哇，像個老佛爺似的擡着過來呢！”

　　孫氏回看了劉氏一眼，笑了笑，沒搭這茬。

　　但孫氏有了昨夜在駱家的教訓，這會子也不想去攔截劉氏的話了。

　　但孫氏也不符合劉氏的話，劉氏是個人來瘋，你越符合吧，她說得就越起勁兒，不如不搭理，她自個說一陣兒沒意思也就歇了。

　　再說了，楊華忠他們三兄弟都是老太太生的，娘腿腳不利索，這路上又濕滑，幾個兒子擡着也沒毛病，對吧？

　　孫氏轉過頭去接着張望那邊的母子四人，而鮑素雲呢，則假裝沒聽到劉氏的話。

　　她跟孫氏這說了一聲，轉身跑回堂屋去給譚氏泡茶，收拾火桶，好讓老太太進屋就能溫暖一溫暖。

　　很快，楊華忠兄弟就簇擁着譚氏到了屋檐底下，孫氏也趕緊上去搭把手扶着。

　　劉氏嘻嘻笑着，一手抓着瓜子在嗑，嘴巴也沒閑着，“啊呀娘啊，前兩天晴空鬧日都沒見你過來吃酒席，咋今個下着雨還過來了呢？這可真是難得呀！”

　　譚氏雙腳剛剛落地，她擡起凍得發紅的手用力搓了搓自己同樣被風刀子刮得麻木了的臉。

　　接着就丢給劉氏一個白眼：“今個我孫女孫女婿回門，下刀子我也得過來湊個熱鬧，咋地，你個外姓人有意見哈？”

　　劉氏沒料到譚氏會直接開怼，一粒瓜子肉卡在喉嚨裡差點上不來氣兒。

　　等到她用力打了兩個噴嚏将那個瓜子仁從鼻孔裡噴出去之後，譚氏已經在楊華忠楊華洲還有孫氏他們的簇擁下進了堂屋烤火喝茶去了。

　　楊華明故意落後了幾步，他經過劉氏身旁的時候壓低了聲，咬牙切齒說：“這五弟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哄過來，大喜的日子你就别說煞風景的話了，給五房添亂，誰都不待見你！”

　　劉氏擡腳狠狠踩了楊華明一腳，“嘴巴長在老娘身上，老娘想說啥就說啥，要你管！”

　　撂下這話，劉氏扭身跑去了竈房。

　　還是竈房好，竈膛口能烤火，菜出鍋了還能第一時間嘗菜呢，不比留在堂屋裡受老太太白眼強啊？

　　堂屋裡，譚氏被孫氏扶進了火桶裡坐着，鞋子脫下來放在裡面烘，穿着襪子的腳擱在鐵格子上取暖，腿上還蓋了一件厚厚的舊棉衣擋風。

　　鮑素雲端來熱茶，熱茶裡還特别加了一勺子紅糖，畢恭畢敬的送到譚氏面前。

　　“娘，暖暖手。”

　　譚氏撩起眼皮子看了鮑素雲一眼，在這個五媳婦的臉上，譚氏像金剛鑽般能穿透萬物從皮囊看透靈魂的銳利目光都未能看到鮑素雲心裡的怨恨。

　　即便前兩天綿綿大婚，她這個做奶奶的都沒過來吃酒席，五媳婦似乎也沒啥怨言，照樣該怎麼伺候還怎麼伺候。

　　譚氏老臉有點發燙，破天荒的對鮑素雲說：“先擱那吧，我這手都是木的，端不穩，回頭摔了你家茶碗也不好。”

　　鮑素雲溫柔的笑笑，聽話的将茶碗放在旁邊的茶幾上，譚氏隻有一擡胳膊就能夠到的地方。

　　再然後，鮑素雲溫順的退到一旁去了。

　　譚氏環顧四下，又問楊華洲：“這都啥時辰了？小兩口咋還沒過來呢？”

　　楊華洲也随之望了眼門口，說：“應該快了，大寶去了前面路口那接呢！”

　　譚氏點點頭，又說：“這趟回門，是吃過飯就回縣城呢，還是留娘家住兩天？”

　　對于這個問題，楊華洲這個做爹的就一臉茫然了，隻能去看鮑素雲。

　　鮑素雲微笑着說：“之前綿綿的意思是，應該會在娘家歇一宿，明日再回縣城，等正月初二再過來拜年，拜年就再多住幾日。”

　　譚氏點頭，“那就好，反正就嫁在縣城，當天能走個來回路也不算遠，哎，可憐我的三丫頭，就沒綿綿這麼好的命了，倉樂縣在哪個天涯邊上我都不曉得……”

　　提到三丫頭，就開始輪到楊華明說話了。

　　“娘，你也别那麼說，三丫頭咋就命不好了？劉雪雲人品有，錢财，地位，樣貌，方方面面都有，三丫頭嫁過去就當家，有啥不好的？”

　　譚氏歪着腦袋想了下，“這倒也是，上面沒有公婆，也沒有兄弟妯娌姑嫂這些麻煩玩意兒，三丫頭省心。”

　　“嘶……”

　　一屋子人都倒吸了口涼氣，對這句話不知該作何感想。

　　因為這一屋子的人都是譚氏口中的兄弟，妯娌，叔侄，而且各自都還有姑嫂等這些‘麻煩玩意兒’……

　　衆人面色怪異，這個時候，老楊頭隻能唬着眼瞪着譚氏，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吞了回去。

　　因為老漢清楚，自己隻要開口訓斥，這瘋老太太是絕對不會白讓他訓斥的，少不得要鬥嘴。

　　今個是綿綿回門的好日子，可不能煞風景。

　　老楊頭在心裡歎口氣，再次将旱煙杆子塞進嘴裡堵住了自己的嘴。

　　幸好，一會兒大寶就接了綿綿夜一他們抵達了五房。

　　楊永青他們将事先準備好的炮仗拿到院子門口去放，小孩子們也都圍了過去看熱鬧，竈房裡留了一兩個婦人看守鍋竈，其他人包括劉氏在内也都跑到院子裡來看這對新人。

　　而這時候，原本就收拾妥當準備過來跟綿綿還有夜一打聲招呼的楊若晴也帶着駱寶寶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