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看着有味兒，給我來兩筷子！”

　　劉氏夾了兩大筷子放到米湯鍋巴裡泡着，一頓扒拉，扒拉得飽嗝連連。

　　“帶勁，過瘾，爽！”

　　劉氏舒服的打了一個創世紀般豪壯的飽嗝，舒服的說。

　　小花抿嘴笑。

　　曹八妹風風火火進來了，對小花說：“花兒别閑着了，感激的端飯過去吃，嬸娘嫂子們都說了，咱就去桌上就着剩菜吃完接着幹活，再花功夫熱菜夜裡又要收晚工。”

　　小花說：“那更好，我本來心裡也那麼想的，可又怕說來各房的大娘嬸子們不樂意，既然她們都過去了，那我就更不急了，我最後吃，我守着竈膛火。”

　　曹八妹抿嘴一笑，“那我跟你一塊兒最後吃……”

　　“兩位嫂子，千萬别千萬别，都去吃飯，竈房火有我來守着就行了，你們都快去！”

　　說話的人是蔣桂玲，她風風火火進了竈房，腰上圍着圍裙，頭發早就重新梳理過了，臉也洗了，這會子又恢複了那一貫的精神幹練的模樣，走路帶風，笑語盈盈。

　　“桂玲，我們不餓，也不急。”小花說。

　　曹八妹也道：“桂玲，讓其他房的大娘嬸子嫂子們先吃，吃完了讓大娘嬸子們先回家去，留下幾位年輕的嫂子搭把手，其他事兒咱家裡幾個妯娌來做。”

　　蔣桂玲點頭，眼中都是感激，“可是二嫂，還有小花嫂子，你們倆也要趕緊去吃飯呀，不然菜真冷了，快去快去！”

　　“我們不急，就在這裡随便對付一口都行！”曹八妹說着，轉身裝了飯就着鍋台上的剩菜對付起來，蔣桂玲拉都拉不住，“行，那我也裝一碗，咱妯娌仨一塊兒吃。”

　　劉氏看着這妯娌仨，便嚼吧芹菜頭黃豆芽邊笑。

　　“看到你們妯娌幾個這樣子，我就想到了當初我們妯娌幾個，也是這樣相親相愛。”

　　相親相愛？

　　曹八妹，小花，蔣桂玲三個面面相觑。

　　蔣桂玲第一個笑出聲來，嘴裡的飯米粒都差點噴出來。

　　小花自小就跟着大安紅袖添香，多多少少認得一些字了，也聽他念過不少文章詩詞。

　　相親相愛這個詞兒，用在這個地方有點……過于膩歪。

　　但大家都沒有說破，反而說：“對，我們大家都相親相愛。”

　　劉氏嘿嘿的笑，也端着碗湊到她們仨中間，“诶，我跟你們說個事兒，我覺得那事兒透着古怪呢，就是不曉得你們覺得不覺得！”

　　“四嬸，啥古怪事兒啊？你說來聽聽。”曹八妹問。

　　“梅兒家那大孫子，你們不覺得怪嗎？”劉氏又問。

　　“姑姑家的大孫子？”曹八妹詫異，“哪裡怪呀？我咋沒覺得？你們呢？”

　　小花搖頭。

　　蔣桂玲說：“我也沒覺得啊，不過那孩子姑姑養的好，白白胖胖的，很招人稀罕。”

　　曹八妹和小花都不約而同的看了蔣桂玲一眼，然後又都巧妙的移開目光。

　　劉氏也在打量着蔣桂玲，砸吧着嘴說：“桂玲啊桂玲，你這是真大方還是強顔歡笑啊？今個你可是因為你梅兒姑姑的事兒挨了你奶的罵喲，梅兒家那大孫子你還稀罕你還誇得出口啊？”

　　劉氏的話過于直接，曹八妹和小花都覺得尴尬，曹八妹朝劉氏使眼色，劉氏不搭理，還在直接問蔣桂玲。

　　蔣桂玲也微微紅了紅臉，“咋說呢，今晚的事，我是真的惱，長這麼大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我不是個糊塗人，冤有頭債有主，欺負我的是奶奶，不是姑姑，更不是姑姑家的大孫子，所以我當然誇的出口。”

　　小花也微笑着幫忙打圓場，“小孩子本身就可愛嘛，白白胖胖的，我也稀罕。”

　　曹八妹附和着點頭，将話題拽回來：“四嬸，你倒是接着說啊，那孩子哪裡奇怪了？”

　　既然曹八妹和小花都明顯向着蔣桂玲說話，而蔣桂玲自己的解釋也很到位，劉氏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扯着蔣桂玲不放。

　　“那孩子吧，這會子小，還看不出啥，可我懷疑那孩子長大了要麼是個傻子，要麼就是個聾子！”劉氏說得一臉笃定。

　　“傻子？”

　　“聾子？”

　　“這不可能吧，四嬸你可别瞎說！”

　　曹八妹妯娌仨都震驚了，三人面面相觑，臉上都寫着不可置信！

　　“真的，我可不是瞎說，四嬸我說話都是靠譜的！”劉氏又說。

　　妯娌仨都不說話，甚至都忘記了扒拉飯菜，三雙眼睛都瞪成了銅鈴大。

　　“我留意那孩子好一陣了，今個我又特地留意了下。”劉氏把空碗放到鍋台上，接着說。

　　“甭管是哪一回大夥兒鬧起來，又或是一群人湊在一塊兒喧鬧說話，那孩子即便是睡着了，也不會被吵醒。”

　　“就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換做别的孩子那不早就吓哭了嘛，可你們看那孩子可被吓到了？”

　　劉氏抛出這個問，面前的三個侄媳婦面面相觑，然後紛紛搖頭。

　　蔣桂玲回憶着當時的情景，說：“還别說，經四嬸這麼一提醒我也想起來了，那孩子自始至終都在姑姑懷裡瞪大了眼看熱鬧，不哭也不鬧，我當時還想着這小子男娃就是男娃，膽子真大！”

　　劉氏連連撇嘴，指着自己的腦袋和耳朵，“哪裡是膽子大？要麼是這裡的毛病，要麼就是這裡！”“你們可别不信，這事兒我有經驗，從前我們劉家村有個孩子也是這樣的，長得很伶俐，家裡人都不曉得他有啥問題，結果有一天她哥哥拿銅鑼在她耳邊捉弄他，都沒反應，家裡人這才發現他是個聾的！”

　　“這人一聾啊，就完蛋了，聾，必定就會啞，不說别人，就說八妹你婆婆，我大嫂，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算後面學唇語，可那花了多少年啊？幾十年呢，才學會那麼幾句，懂幾個意思，稍微長一點的話語，複雜一點的意思，她都看不明白！”

　　“四嬸，你且不要手我婆婆，咱還是接着說姑姑家的那孩子。”曹八妹打斷了劉氏的話，“照你這麼說，姑姑家那孫子很可能将來又聾又啞？”

　　劉氏笃定點頭，“沒錯，你梅兒姑姑當做眼珠子的大寶貝，九成九是個殘疾兒，哎，老王家也不曉得是不是祖墳葬歪了，這種倒黴事都給遇上，梅兒要是曉得了，得難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