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媽，你這會子瞅着它們覺着發寒，等會炖成一大鍋蛇羹，保準你口水都要淌下來！”

　　楊若晴笑着道。

　　婦人們吓得不敢靠近的蛇簍子，她卻跟沒事人似的，撸起了袖子，戴上平時幹活的粗麻布手套。

　　然後俯身從裡面，很有技巧似的抽出一條蛇來。

　　雙手齊出，指尖夾着一把小巧輕薄的刀片。

　　刀片那麼随意的一劃拉。

　　“嗞啦……”

　　就跟最上等的布帛給劃了一下似的，清脆而細微的聲響後，蛇圓柱體般的身體就被她給劃拉開了。

　　兩根靈巧的手指塞了進去，那麼一扯一勾再一拽。

　　蛇腹中的雜物啥的，全被摳了出來。

　　被掏空了身子的蛇丢在腳邊的一隻空簍子裡，蛇内髒則放在另一隻木盆裡。

　　駱風棠就蹲在那木盆邊，從那一灘雜物裡把一隻完好無損的蛇膽給摘下來。

　　再小心翼翼的放到另一隻小盆裡。

　　看着這二人娴熟的動作，還又配合得那般默契。

　　大孫氏忍不住對身旁的孫氏道：“哎呀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當真不假啊！”

　　“你們這瞧瞧啊，一個院子裡的人，就晴兒和棠伢子這拾掇蛇，有模有樣啊！”

　　面對大孫氏的打趣，衆人都笑着，看着。

　　這邊，忙着拾掇蛇膽的二人也都聽到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一種甜蜜和默契，在彼此眼底流淌而過。

　　這一簍子蛇的蛇膽，很快就被摘下來了，駱風棠照着楊若晴的吩咐，将所有的蛇膽拿去了後院水井邊接着拾掇。

　　而她自己，則站起身來，對周圍的一幫子圍觀群衆道：“娘，大舅媽，我去村口池塘那剝蛇皮了，今個夜裡咱不吃粥，燒飯，吃蛇羹！”

　　楊若晴去村口剝蛇皮，屁股後面依舊跟了一幫子看熱鬧的。

　　大半個村子裡的小孩子們全跟過來了。

　　楊若晴在那一條條的剝蛇皮，小孩子們在邊上嬉笑打鬧。

　　剝蛇這種活計，婦人們都不敢碰，就算是男人，膽小的也不敢。

　　如此，在這些小孩子們的眼中，楊若晴那真是了不起。

　　小安站在一幫孩子堆中，那包子臉上一臉的驕傲。

　　小胖手叉着腰，對其他小夥伴們神氣十足的道：“都看到了吧？這些蛇可都是我姐姐和姐夫弄的呢，我姐姐姐夫厲害吧？”

　　其他的一幫小腦袋都點頭跟雞啄米似的。

　　小安更加得意。

　　“你們誰想要看我姐姐剝蛇，以後就要乖乖聽我的話，拜我做大哥。”

　　“不然，我就不給他看！曉得啵？”

　　小安又問。

　　其他小腦袋再次點頭如雞啄米。

　　可是其中也有質疑的聲音傳出來。

　　“楊小安，這蛇是你姐姐姐夫弄的，又不是你弄的。”

　　“憑啥咱看剝蛇，還要拜你做大哥？我娘說了，我生下來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肚子裡呢！”

　　說這話的，是一個流着鼻涕的小男孩說的。

　　小安朝那個小男孩投去一個不屑的目光。

　　擡起肉呼呼的小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小兇膛：“我哥哥說了，虎父無犬子。”

　　“我姐姐厲害，做弟弟的，我将來一定更厲害！”

　　“你們現在拜我做大哥，幫我掏鳥蛋捉魚，回頭等我長大變厲害了，我來罩着你們！”

　　“咦，真的嗎？楊小安你長大了真的會變厲害？”

　　“那當然！”

　　“被馬蜂蟄了也不哭鼻子？”

　　“廢話，鼻涕蟲你這話問的，拉低了我的智商！”

　　小安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楊若晴一邊忙着剝蛇皮，耳朵裡把周圍這些孩子們的話聽得一字不落。

　　忍不住笑了。

　　她瞥了一眼身旁，才剛剛到她腰的小安。

　　小短手抱着兇，站在那裡一臉臭屁的樣子，又滑稽又可愛。

　　前世自己是孤兒，無父無母更無兄弟姐妹。

　　這一世，有爹有娘還有兩個弟弟。

　　大弟弟知書識禮，少年老成。

　　小弟弟活動好動，古靈精怪。

　　兩個人一動一靜，是她的兩個活寶，看到兩個弟弟在她的努力下，都能享受到更加幸福的少年和童年生活。

　　她就覺得倍有成就感，也倍有勁兒。

　　一簍子蛇，就在孩子們的嬉笑聲中弄完了。

　　天色也暗下來了，水邊蚊子多，大人們都過來把各自的孩子領回自己家去。

　　楊若晴拎着再一次清淨的蛇段子，轉身要回家，發現小安還等候在水邊。

　　手裡拿着一根楊柳枝，一邊揮趕蚊蟲邊抓撓身上。

　　“咦，方才不是讓你跟着小花小朵先家去嘛？咋又溜回來了？”楊若晴問。

　　小安道：“我是男子漢，我要保護姐姐。”

　　“啊？”楊若晴怔了下。

　　小安指着她身後的池塘水，道：“水裡面有水猴子，天黑了就出來曬月亮，我怕姐姐被水猴子拉走。”

　　稚氣的話語，讓楊若晴笑了，心裡卻暖融融的。

　　水裡有水猴子這種話，是大人們用來恐吓小孩子的，為的就是不讓他們偷摸着玩水。

　　孩子眼中的世界，有時候很單純，大人說啥信啥。

　　所以，她不主張用這種方式來吓唬孩子，雖然出發點是好的。

　　“水裡面其實是沒有水猴子的，隻是，小孩子玩水，如果摔下去，身邊沒有大人，就會很危險，會被淹死。”

　　楊若晴拉起小安的手，帶着他往家那邊走去的路上，細細跟他溝通着，講解着道理。

　　小安聽得很認真，到了院子門口時，小安站了下來。

　　仰起頭望着楊若晴，聲音帶着無比的輕松：“姐姐，今個夜裡我不會再做很怕怕的夢了，我終于曉得，水猴子是假的，不會叼小孩！”

　　楊若晴訝了下，摸了下小安的臉。

　　“咋？你前段日子時常做怕怕的夢？”她問。

　　小安點頭：“嗯，村裡的大娘和嬸子們都說，水裡有水猴子，山裡有吃人的豬娘精，還說人要死的時候，就會鬧鬼……”

　　“害得我夜裡都不敢看窗外，也不敢下床尿尿，憋得好難受！”

　　“呃……”

　　楊若晴無語了。

　　擡手揉了揉小安的腦袋：“那些都是假的，你是男子漢，要勇敢！”

　　“是像姐夫那樣嗎？”小安問。

　　楊若晴點頭。

　　“像我啥樣啊？”

　　一道聲音傳了過來，姐弟兩個扭頭一看，可不正是駱風棠嘛！

　　“這人還真是不經念叨呢，剛說到你，你就來了。”楊若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