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4章 一聲罪(四更)
甯大人歎了口氣:“那就等吧,明天就知道了!”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甯家公子心願未了,要冥婚方能平息怨氣的消息,一夜之間便在慶安郡不胫而走。
隔天,甯家的靈堂裡。
又哭了一宿的甯夫人幾近虛脫的靠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目光呆滞的望着那挂着大白花的棺材。
一個閨女守在她身旁,兩個閨女蹲在棺材邊燒着香紙。
甯大人也是一夜沒有合眼,坐在另一邊,唉聲歎氣。
大閨女在靈堂門口焦急的張望着,不時看一眼屋裡的沙漏。
“這都快要辰時了,韓家那邊怎麼半個人影都沒來啊?”她自言自語着,在門口焦急的走來走去,轉着圈子。
又過了一會兒,管家急吼吼朝這邊來了。
“老爺,夫人,韓家來人了!”
聽到這話,甯大人和甯夫人同時從凳子上站起身,甯大人一馬當先沖到了靈堂門口。
對方來的,是韓家的管家。
甯大人看了眼韓家管家身後空無一人,臉上布滿了失望。
卻還是将韓家管家引進了靈堂。
“韓管家,怎麼是你一個人過來?我妹妹妹夫呢?”站定後,甯大人問。
韓管家道:“回舅老爺,我家老爺打發我來跟舅老爺告一聲罪,”
“我家小姐因為太過悲傷,昨兒回去後就病倒了,一直半醒半昏迷,一日多來就喝了小半碗米湯,實在無法下地行走。”
“我就夫人留在府裡照看小姐,也抽不開空過來。”
聽到韓家管家這番話,甯家人明白了。
甯夫人的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身後的四個閨女也是滿臉氣憤。
“姑姑姑父什麼意思?”
“回大小姐,我家老爺還說了。人死如燈滅,我家小姐和令公子也是有緣無分,隻能随緣。”
“這是我們韓家的退婚文書,還請舅老爺收下。”
接過那封退婚文書,甯大人的手,忍不住的顫抖着。
身後,甯夫人更是悲傷得掩面大哭。
韓家管家見狀,又道:“舅老爺和舅夫人還請節哀順變,若是沒有旁的吩咐,屬下便先告辭了。”
韓家管家匆忙離去後,靈堂裡,甯肅的四個姐姐都忍不住憤怒的譴責起來。
“韓家太過份了,就算不答應好歹也提前告知一聲啊,這麼掐着點兒來,讓我們怎麼辦?”
“還有那個珠兒,昨日哭得要死要活的,恨不得為我們弟弟殉情似的。”
“不就是讓她過來捧一下牌位,走個過場嗎?又不是真的要把她塞到棺材裡讓她給我們弟弟陪葬!至于裝病嗎!”
聽着身旁幾個女兒的憤怒譴責,甯大人面色無比的凝重,甯夫人則是哭得差點暈死過去。
“我的兒啊,是爹娘無用,達不成你的心願啊……”
哭着哭着,慈甯大師又帶着兩個小沙彌過來了。
“昨夜,府上可還安靜?”慈甯大師進門便問。
甯大人搖頭,“比前夜還要兇猛,我們一家人都躲在靈堂不敢往别處去,尤其是子時過後,滿院子都是貓叫聲,出去攆,卻又半隻不見……”
慈甯大師點點頭:“這是另公子等得焦躁不安了,所謂在世是親人,死後變老虎。”
“冥婚的對象,你們可找到了?”慈甯大師又問。
甯大人搖頭。
“韓家那邊,不答應。慈甯大師,這冥婚的對象能不能換人?”他問。
慈甯大師想了想,道:“換人是可以,但這所換的對象,必須是令公子生前有淵源的。”
“要麼,便是有婚約的女子,要麼,便是素日得寵的侍妾。”
“若是随便一個陌生女子,是不能平撫令公子心願的,冥婚儀式也不能完成。”
聽完慈甯大師的話,甯大人犯難了。
“我兒素來潔身自愛,除了我們為他定下的這門婚事,再無侍妾……”
“老爺!”
甯夫人突然擡起了頭,朝這邊疾步走來。
“還有一個女子,長坪村的,老爺你忘記了麼?”甯夫人問。
甯大人怔了下,似是想起來了。
“那位女子……”甯大人欲言又止,臉上的為難之色更甚。
前兩日還瞞着兒子,私下打發管家送去五十倆銀子,并警告那莊戶人家莫要再糾纏。
一轉眼,就去求人家姑娘來配冥婚?
莫說人家鐵定不會搭理,就是自己,也沒臉去開那個口啊!
“對呀,爹,長坪村那個叫做小雨的姑娘,可是咱弟弟最心儀的女子啊。咱去求求她?”甯肅的大姐提議。
這提議立刻就被反駁了。
“這裡是慶安郡,跟長坪村一來一回得一天的路程,趕不及!”
“哎,我們弟弟真可憐,活着的時候身不由己,死了,也不能瞑目,嗚嗚嗚……”跟甯肅關系最好的那個姐姐率先哭了。
其他姐妹也都傷心的哭了起來,是又傷心又無奈啊。
慈甯大師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搖頭歎息,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沙漏裡的沙子在源源不斷的流逝,眼看着快要到辰時了。
甯家人都很絕望。
然而,就在這時,管家急吼吼跑來了後院報信。
“老爺,夫人,門口來了一個女子,自報家門說是長坪村人氏,要見公子最後一面。”
一聽這話,甯家人震驚了。
“長坪村人氏?莫非是……?”
……
靈堂裡,當一襲紅妝的小雨一步步踏進靈堂時,甯家人驚愕了。
眼前這女子,身量苗條,面容姣好。
蒼白憔悴得容顔被那火紅色的嫁衣映襯着,竟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美豔。
不僅甯家人看傻眼了,就連尾随其後的楊若晴也看呆了。
今天的小雨,真是太美了!
“甯大哥!”
小雨進了靈堂,看到視線前方那挽了白绫的金絲楠木棺材,小雨腳下僵了下。
“甯大哥,小雨來了,小雨來陪你了!”
然後,她唇角勾起一抹凄婉的笑容,拎着裙裾奔向那棺材。
就像是奔向幸福的懷抱。
有人要攔,被甯夫人攔住。
小雨就這樣暢通無阻的奔到了棺材邊,擡手輕輕撫摸着棺材的每一寸,如同撫摸着世上最心愛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