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楊華明沖上來找她吵嘴，邁開步子上了塘壩。

　　楊華明跟在後面咬牙切齒，這個死婆娘，非得逮住一切機會嘲諷我。

　　荷兒，康小子，鐵蛋三個早就等候在前面的大路邊上，劉氏到了後，直接跟他們姐弟仨彙合。

　　楊華明對他們說：“你們先走，我去三哥家說點事兒就來追你們。”

　　劉氏一聽，眼睛亮了，剛一路光顧着跟楊華明那擡杠差點忘了楊華梅的事兒。

　　老四這是打算去跟三哥三嫂他們說呢，那我肯定也不能落下。

　　于是，楊華明前腳進楊華忠家的院子，劉氏後腳便打發了三個孩子先走，她則閃身進了楊華洲家的院子找譚氏去了。

　　“咱爹和大娘這是幹啥呀？一個往東一個往西，不出去拜年嗎？“

　　鐵蛋搓着凍得發紅的雙手，望着他們夫婦跑開的身影，很是納悶。

　　荷兒淡漠的看了鐵蛋一眼，什麼表示都沒有。

　　就算有舌頭，她也不想說話。

　　這兩日，她夜裡做夢夢到好幾回她的閨女，夢裡面那孩子個頭比鐵蛋這個做舅舅的還要高呢。

　　而實際上，那孩子年紀也确實比鐵蛋要大兩三歲。

　　不知道這過年，那孩子在不在餘家村？早些年聽說被餘金寶帶去了縣城……

　　荷兒站在寒風中思緒紛亂。

　　鐵蛋冷得直跺腳。

　　康小子擡手摸了摸鐵蛋的臉，又給鐵蛋把帽子調正。

　　“大姐，要不咱先走吧？待會讓爹娘過來追？站在這裡越發的冷，走動起來指不定還要暖和一些。“

　　荷兒對此沒有異議，點點頭轉身往前走。

　　康小子又牽起鐵蛋的手：“來，哥哥牽着你。“

　　就這樣，姐弟仨踩着嘎吱作響的積雪一步一個腳印往劉家村的方向去。

　　而楊華忠家，楊華明言簡意赅的說了下楊華梅那邊的情況後，相當于把這事兒托付給了楊華忠。

　　楊華忠道：“老四你們去走親戚吧，待會我和你三嫂就去老宅那看看梅兒啥情況，你不要擔心了。“

　　楊華明點點頭，惦記着劉氏和三個孩子已經上了路，于是沒做逗留，更沒喝孫氏遞過來的茶，轉身大步離開。

　　到了外面路邊，他沒看到他們娘幾個，于是徑直往大路前面去追去了。

　　五房，兩隻貼了大紅喜字的紅籮筐放在堂屋正中間，裡面裝着酒啊魚啊肉啊禮品啊啥的。

　　邊上的桌上放着兩隻鼓鼓囊囊的包袱卷，裡面裝着小孩子的衣裳鞋襪帽子，還有一隻包袱卷裡面則是滿滿當當的尿布。

　　楊華洲正跟大寶那耳提面命的叮囑待會去蔣家村的事宜，即便他也要同行，可有些事兒還得提前在家反複的交待清楚。

　　大寶聽得很認真，好多細節都牢牢記在心裡。

　　邊上，鮑素雲正在給小妞妞喂糖水喝，綿綿拿着一隻撥浪鼓在旁邊逗小妞妞轉移她的注意力。

　　蔣桂玲在換鞋子。

　　譚氏端着一隻小銅爐坐在邊上的椅子暖桶裡，微眯着眼看着面前這衆人忙來忙去。

　　要是今年她不在五房過年，鮑素雲和綿綿肯定也要跟着一塊兒去蔣家村的。

　　自己在這邊過年，所以這母女倆隻能留在家裡照顧她，順便還要給那邊宅子裡那個老不死的送飯。

　　就在大家夥兒準備得差不多，楊華洲又去拿了一挂炮仗過來準備待會出門前燃放的時候，劉氏風風火火跑進了堂屋。

　　除夕夜她來這邊拜年，因為壓歲錢的事兒又被譚氏奚落了一頓，害得她今年除夕都過得不熱鬧不痛快。

　　沒想到現世報這麼快就來了，哈哈，老太太你不讓我痛快，我也不讓你好過。

　　“呀？小寶貝這是要去嘎婆家上門嗎？喲喲喲，這小衣裳可真好看呀，這小帽子也戴的好神氣，你嘎公嘎婆看了肯定樂呵……“

　　劉氏不孬，進門後沒有直接說喪氣話，而是湊到孩子跟前去好一番誇贊。

　　鮑素雲他們都眉開眼笑，蔣桂玲也笑着跟劉氏這打了聲招呼。

　　“四嬸今個沒去拜年嗎？“蔣桂玲又随口一問。

　　劉氏就等着這句問呢。

　　“哎呀，咋不去拜年了？今個得去劉家村拜年呢！“

　　“那四嬸咋還有空到這來了呢？“蔣桂玲又問。

　　“嗨，這不是先前出門的時候，見着你姑姑回了東屋麼，又是抖被子又是抹淚的，問她啥也不說，怪吓人的，我不放心啊專門過來跟大夥兒說說，昨日她來了你家拜年，你們可曉得原委？“

　　“姑姑回了老宅？“

　　蔣桂玲愣了下，随即扭頭望向譚氏。

　　譚氏先前一直是半眯着眼的，聽到這話猛地一下就從暖桶裡站起來，臉色也變了。

　　“老五媳婦，快，送我回老宅！“

　　鮑素雲慌裡慌張的站起身，蔣桂玲怕她摔着孩子，趕緊把孩子接到自己手裡，又朝綿綿使了個眼色。

　　綿綿放下撥浪鼓，過去扶住譚氏，“奶，你先别急啊，路上都是雪，你要去老宅也得等我那雙木屐來。“

　　譚氏卻等不得了，沒戴帽子沒戴手套，穿着居家的棉鞋就往院子裡沖。

　　看到譚氏這副火燒屁股的樣子，劉氏心裡那叫一個酸爽啊，就好像餓到不行的時候，圍着火爐吃上一大碗酸菜牛雜面。

　　連料帶湯吃個精光，喝個肚子滾圓滾圓，然後再打出一個滿意的飽嗝。

　　“你們先等一下，我送娘去老宅吧！“

　　楊華洲也過來了，譚氏個頭矮小，這雪深的地方能到她膝蓋，就算鮑素雲陪着指不定婆媳兩個一塊兒摔雪地裡。

　　鮑素雲卻不贊同，“老五，你有你的事兒，我和綿綿送娘回老宅。“

　　楊華洲很是為難。

　　蔣桂玲這時出了聲，“爹，娘，沒事兒的，我們耽誤一會兒不影響啥。“

　　鮑素雲感激的看了媳婦一眼，扭頭又跟楊華洲那說：“我去找三哥三嫂幫忙，你還是照着先前商量好的配孩子們去蔣家村吧，這是咱孫女兒頭一回去她嘎婆家上門。“

　　這個時候，譚氏早已如利箭般沖到了院子裡，院子裡鏟出了一條路，石闆上還撒着草木灰。

　　譚氏沿着那路已經快要走到院門口了，突然就聽到楊華忠的聲音在院外響起：“娘，這大冷天的你咋一個人出來了？老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