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眼通天的能力，齊星雲略微有些蹙眉的說道：“你調查一下，是誰告訴韓飛魚朕要來的。官商勾結，萬萬要不得。委任一方，就是一方的父母官，勾結在一起，誰來保證三等以下商賈的利益？”

　　“是。”王昀點頭。

　　陛下的安全大于一切，他離開帶着隐衛的察子，向着渡口府而去。

　　渡口知府秦楠書帶着韓飛魚，早就等在了渡口酒樓的門前，碩大的牌匾，連綿的樓宇，高達四層的木制樓宇。

　　奢侈。

　　齊星雲從進門就感覺到了這兩個字，實木的地闆光潔到能照出人影，還有兩叢高一米有餘的珊瑚，就立在門口兩側。

　　茶具，磁州窯和鈞窯出品，擺在這裡就是一件藝術品！

　　而讓齊星雲頻頻側目的是耀州窯瓷器做成的茶台，犀利而極為潇灑的刻畫，一種流動的韻律美在熱茶之間湧動中，釉質上閃着一層螢光。

　　低調奢華有内涵。

　　“參見陛下，陛下安泰。”渡口知府秦楠書領着邸店諸多一等商人，跪在地上，山呼海喝的說道。

　　很快，渡口知府秦楠書，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陛下沒叫他們起來，就讓他們在地上跪着。

　　秦楠書領着一群知府的文書和行商拜見齊星雲，但是齊星雲抿着熱茶沒有讓他們平身。

　　秦楠書等人也不敢擡頭，趴在地上汗流浃背。他們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是皇帝入門的時候，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而且現在連平身都沒有，估計是出事了。

　　齊星雲喝了一盞茶的功夫，王昀就把事情辦完了，回到了尚膳樓。

　　“陛下查清楚了，渡口知府的門房交待，七日前，陛下下旨至渡口要查看渡口船塢進度，渡口知府秦楠書派門房去了邸店韓家，告訴韓家，陛下要來的消息。”王昀低頭在齊星雲的耳邊耳語道。

　　“還有一事，陛下，秦楠書在渡口的風聞貌似不是很好，做事多有偏駁。老臣進門的時候，收到了一封校尉的一封書信，寫的都是秦楠書的事。”王昀說着遞過去了一本劄子。

　　齊星雲打開了劄子，頻頻皺眉，這個秦楠書身上大齊官員的陋習是真的不少。大奸大惡沒有，大是大非也沒有涉及，就是做的事，讓百姓有些寒心。

　　齊星雲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楠書，問道：“秦楠書，你是韓東的同窗。我記得你這個渡口知府的職位本來是韓東的，隻是他去了遼東，這位子他推薦了你，對吧。”

　　“陛下明鑒，臣與韓學士同一年入的太學，以貢士入太學。”秦楠書擦了額頭的汗珠，回答道。

　　“韓東吃了不少苦頭，前些天朕還見了他一面，精瘦了許多。他所在之地多風沙，冬天下的白毛風吹得人骨頭都是疼的。下雪的時候，知道雪多厚嗎？一丈深的雪，别說走道了，連出門都出不去。”齊星雲抿了一杯茶，看着秦楠書。

　　秦楠書額頭的虛汗越來越多，韓東越苦，他這個渡口知府就越自在，他就顯得越沒用。

　　齊星雲看着秦楠書額頭的虛汗，搖頭說道：“韓東把渡口知府的位子給了你，你好好做了嗎？渡口這一年的發展朕看到了，同樣，你也堕了太學的名頭啊。跟這群行商攪合在一起，攪的太深了。”

　　秦楠書将額頭抵在地上說道：“臣，君命在身，渡口是個港口，往來商賈繁雜，與行商、坐商多有交際，臣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若是怪臣處事偏駁一等商賈，這個臣也認了，平日裡的确在一些策論上偏向了一等商賈，招惹了不少的流言碎語。但是，臣以為，若換個人來，他也隻能如此。”

　　哦？

　　韓東當太學士的時候，齊星雲最欣賞的就是韓東身上的那股子銳氣，敢于說話，勇于說話，直接闖到了大殿，跟自己說要中興大齊。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現在秦楠書有點韓東那個味兒了。

　　至少沒看到皇帝，就吓得腿軟，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說說，為何要偏向一等商賈。”齊星雲問道，他要給秦楠書說話的機會。

　　秦楠書擡起頭來，說道：“陛下，臣來渡口的時候，是一片荒地，什麼都沒有，就一個小漁村，人丁不足三千。現在已經是一個四五十萬，有四個泊位，十七個泊位在建的大港口了。”

　　這是一個極為驕傲的成績，齊星雲非常肯定秦楠書做的政績非常漂亮。

　　“在開始的時候，真的太難了，這小破漁村，根本沒有任何商賈願意來這裡，臣在江南邸店說破了嘴皮子，甚至都搬出了陛下看重這件事，來勸說商賈來渡口立店散戶，最後也就說動了幾家一等商賈，願意來渡口試試。”秦楠書的表情帶着回憶。

　　在大齊，商人也被分為幾等，一般到了一等，都是極為富貴的大商人。

　　秦楠書擡頭說道：“這是臣在渡口建府最開始的時候，偏向大商賈的理由。”

　　“有理有據。”齊星雲點頭，秦楠書的這個理由，齊星雲十分贊同。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當時的渡口就是個漁村，現在俨然變成了繁華的港口。

　　齊星雲抿了一口茶問道：“那現在呢？”

　　秦楠書無奈的說道：“臣現在很多大宗交易偏向邸店一等也是有原因的，是因為他們能夠承擔的起風險，三等以下的商賈，若是帆船在海上出了事，就是家毀人亡。還請官家明鑒。”

　　一等商賈的确抗風險能力更強，普通的商賈摻和到了海外大宗交易，很容易弄的家毀人亡，齊星雲再次看了看劄子。

　　在齊星雲看來秦楠書的确和一等商賈攪合的太深，但涉及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涉及到高利潤、高回報、高風險的遠海交易。

　　比如前往日出國交易，往來一趟能夠獲利十倍有餘，但是也有可能翻了船，什麼都不剩下。

　　齊星雲讓王昀公公取來了報關表，發現進進出出的千料大船的出事概率，高達三成。

　　齊星雲研究了很久，才略帶懷疑的說道：“也就是說，越大的船反而風險越小？朕看到一千料的船最容易出事。”

　　秦楠書點頭：“海貿之事，的确是越大的船，越不容易沉船，即使漏水，也封閉起來就行。也能行駛到日出國等，到岸在進行維修。”

　　“所以官家想建大船，百姓也需要大船，但現在唯一的一艘五千料大船木蘭舟，又要做各種航海性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