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頭道：“奶，話不能這麼說啊，昨夜我偷懶一覺睡到天亮，夜裡都是三媽在伺候奶起夜，給奶倒茶喝，三媽肯定沒睡好。
”

　　譚氏撇撇嘴，“做媳婦的給婆婆伺疾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

　　話雖是這麼說，但譚氏也識趣的沒再多說啥，在三丫頭的伺候下漱口洗臉，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的。

　　上身深藍色的對襟襖子的扣子得一絲不苟的扣到脖頸處，做完這一切，再用手沾了一點頭油，順着兩鬓往腦袋後面攏過去。

　　“瞧瞧，還有沒有亂發？
”譚氏問三丫頭。

　　三丫頭左右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道：“一絲亂發都找不出來呢，奶，你可真厲害，我梳頭都沒你梳的這麼順滑呢！
”

　　譚氏得意的挑了挑眉，道：“這頭發可是女人家的臉面，甭管啥時候，就算是将來死了躺到門闆上，這頭發都要順溜，都不能亂！
”

　　前面的話讓三丫頭覺得有道理，連連點頭，後面那兩句卻是把她給吓到了，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在譚氏放下了梳子扭過頭來：“我餓了，早上吃啥？
”

　　三丫頭回過神來，立馬道：“奶，我去街上給你買早點吃，你想吃包子還是油條啊？
”

　　“除了包子油條呢？
”譚氏問。

　　三丫頭想了下，如數家珍的報出一長串名兒來：“蒸餃煎餃馄饨面條糍粑春卷，三鮮鍋巴湯，辣糊湯，各種口味的小米粥雜糧粥……”

　　“對了，還有蒸紅薯蒸土豆蒸玉米棒子水煮雞蛋，奶你想吃啥？
我去給你買回來！
”

　　譚氏都被這麼多小吃名兒給驚呆了，張着嘴巴老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啧啧着道：“我滴乖乖，在咱莊戶人家早上能吃上粥和面餅子就是神仙日子了，沒成想這鎮上人的日子過得這麼好啊，吃個早飯還玩出這麼多花樣來，啧啧，真是閑的蛋、疼！
”

　　三丫頭滿頭黑線。

　　“奶，也不是所有的鎮上人都有那條件吃那些哦，有錢的人家才那麼吃，一般過日子的人家，才舍不得呢！
”三丫頭解釋道。

　　“甭管在哪，有錢人和窮人都有，每天早上我看瓦市口一堆乞讨的呢，有的還拖兒賣女，看着都揪心。
”

　　聽到三丫頭說到這些，譚氏搖搖頭：“咱自個都顧不了自個，就别去心疼那些賣而賣女的人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都是命！
”

　　“走吧三丫頭，你去把你三媽喊醒，讓她跟咱一塊兒去吃早飯，我要去鋪子裡坐下來吃。
”

　　三丫頭忙地道：“奶，我帶你去就行了，這段時日我都在鎮上過，我曉得哪家早點鋪子的早點好吃呢。
”

　　“你光曉得有個屁用啊？
你口兜裡有錢不？
難不成我大老遠來鎮上治病吃個早飯還要自個掏錢？
”譚氏沒好氣的問。

　　三丫頭道：“奶你放心吧，請奶吃頓早飯的錢我還是有的，讓我三媽再眯一會兒，我們走。
”

　　三丫頭上來就扶起譚氏，将她扶出了屋子，奶孫兩個往醫館外面而去。

　　剛到醫館門口，就跟楊華明兜面相遇。

　　“爹，你這麼早就過來啦！
”三丫頭驚喜的道。

　　楊華明看到面前這奶孫兩個，詫問：“這大早上的你們是要上哪去？
你三媽呢？
”

　　不待三丫頭回應，譚氏沒好氣的道：“還在睡呢，像啥話！
”

　　楊華明愣了下，三丫頭随即湊把他往旁邊拉了幾步，貼着他的耳朵低語了句。

　　楊華明頓時明了。

　　他走了回來，對譚氏這道：“剛好我也沒吃早飯，走吧，咱一塊兒去找個小鋪子随便吃點。
”

　　“一日之計在于晨，可不能随便吃。
”譚氏一臉嚴肅的道。

　　楊華明笑了笑：“對，對，不能将就，那走吧，我們去好好吃一頓。
”

　　……

　　上晝，大夫過來給譚氏紮針。

　　譚氏鬼哭狼嚎，差點就朝那紮針的大夫破口大罵了，幸好楊華明和孫氏在旁邊及時安撫住。

　　晌午的時候，楊華明跟孫氏這商量了下，去了一頓天香樓。

　　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好幾樣酒樓的特色菜，譚氏吃得滿嘴流油。

　　當問清楚了這菜的由來時，譚氏砸吧着嘴道：“從前我待在村子裡啥都不曉得，一日三頓有白米飯和白菜黃瓜吃就覺着自個這日子美滋滋的，”

　　“這趟出來才曉得，外面人的日子過得是真好啊，瞧瞧這些好吃的菜，我覺着從前那幾十年真是白過了，簡直跟豬狗似的。
”

　　孫氏不做聲。

　　楊華明幹笑了笑：“娘，你這話說的，村子裡不曉得多少人家還吃不飽飯呢，馬上就開春了，青黃不接，不曉得多少老人孩子要餓肚子。
”

　　“你這日子啊，真的是不要太好啊，不曉得多少老太太羨慕你羨慕得想哭呢！
”

　　譚氏撇撇嘴，懶得搭理楊華明的話。

　　她隻扭頭跟孫氏這道：“回頭你抽空回趟村子，幫我再那些衣裳過來。
”

　　“娘，為啥啊？
你的衣裳夠穿了啊。
”孫氏道。

　　譚氏道：“就那兩件衣裳，撐死了頂個三五天，不夠啊。
”

　　“咋？
娘你還打算在這長住？
”楊華明忍不住問。

　　譚氏道：“咋？
不成？
”

　　楊華明哭笑不得：“娘，你這可是過來治病，不是過來走親戚啊！
要住那麼多天做啥？
這醫館裡你還住上瘾了？
”

　　譚氏擡起手裡的筷子照着楊華明的腦袋上敲了一下：“咋？
要我過來治病的是你們，這會子不讓我治病的也是你們，你們到底要咋樣？
”

　　楊華明也氣得放下了筷子，嚴肅的道：“娘，你當真以為我不曉得你打的啥主意？
你可不是沖着治病留下的，你就是沖着這一日三頓去外面胡吃海喝留下的。
”

　　“這兩天大夫給你治病，你是一百樣的不配合，今個上晝還要罵人家大夫，有你這樣治病的？
”

　　譚氏的嗓門也大了起來，“咋？
照着你這話，我來治病那還餓着肚子才算治？
成，那從今個夜裡起，我啥都不吃了，讓我餓死算了，我餓死了，也省掉了你們的診金，大家都舒坦了！
”

　　楊華明氣得不行，站起身扭頭往外走：“成，那就長住吧，我這就回村去給你搬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