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皺了下眉頭，有點不滿孫氏的問題太多：“誰好端端的去打聽那個啊？晦氣得很，遠遠的避開還來不及呢！”

　　孫氏便不吱聲了，老老實實坐在車廂裡。

　　四下漸漸暗下來，一股冷風吹進車廂，再配上身後漸漸模糊的誦經聲和斷斷續續的哭聲，孫氏下意識抱緊雙臂微微發寒。

　　到了鎮子外面，楊若晴翻身下馬，對楊華忠道：“爹，接下來我來趕車，你歇會。”

　　拉馬車的原本就是兩匹馬，再添一個楊若晴的重量它們也扛得住。

　　至于她自己原本騎着的那匹馬就給它放個假，讓它跟在馬車後面走就行了，馬兒這東西有靈性，尤其是跟着主人走南闖北的馬兒那就更是聰明。

　　楊華忠道：“我一點都不累，不用你趕車。”

　　楊若晴卻堅持要換下他，“爹，天黑了，咱今個是注定要趕夜路，我的夜視能力比你好，你去車廂裡坐着。”

　　楊華忠知道閨女這是鐵了心要接手了，确實，他真的看不清楚路面的坑坑窪窪了，而且之前出門的時候沒想過會趕夜路所以就沒準備風燈，待會不慎把馬車趕到溝裡去了可不得了。

　　“那行吧，你趕就你趕，我也不用去車廂裡坐，就坐這外面陪你說話。”

　　大晚上的，一路上要經過大片田地還有樹林子，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做個伴壯壯膽子也好。

　　楊若晴搖搖頭，貼着楊華忠的耳朵低聲說了兩句話。

　　楊華忠遲疑了下，最終還是咬咬牙，“那成吧，我去後面坐了。”

　　孫氏抱着雙臂蜷縮在車廂裡，車廂裡漆黑一片，風不時拍打着車廂外壁，就好像有人在敲似的。

　　但她又不敢說，怕給他們父女倆添堵，尤其是這趕夜路，還是盡量少說話為妙，免得招惹上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直到楊華忠掀開簾子進來，在她身旁坐下，先前那所有的恐懼突然就沒了，孫氏長松了一口氣。

　　“你咋進來了？還是在外面給閨女作伴吧！”孫氏緩和了一下後，開始把楊華忠往外推。

　　比起在外面黑天黑地趕車的閨女，自己坐在車廂裡真的沒啥可怕的，所以孫氏推起楊華忠來那是用了全力。

　　楊華忠樂了，“哎我說你們這娘倆也真是的啊，兩人把我當燙手山芋似的推來踢去，孩子娘甭推了，是閨女打發我進來給你做伴的，她擔心你怕！”

　　孫氏愣了下，心道不愧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這麼貼心，連我害怕都猜到了哦。

　　“啥呀，我坐裡面好得很，一點兒都不怕……”

　　話音未落，路邊的草叢裡不知道是什麼怪鳥還是怪蟲子發出一聲奇怪的叫聲。

　　孫氏吓得都敢吱聲。

　　楊華忠哈哈大笑起來，擡手拍了拍孫氏的後背。

　　“死鴨子嘴硬，得了，聽閨女的吧，别折騰了。”

　　前面，楊若晴也是一邊趕車還能扭頭跟後面車廂裡的孫氏說笑：“娘，你閨女我半夜都敢一個人進眠牛山，你就乖乖坐着，困了就打個瞌睡，進了家裡院子門我叫你。”

　　孫氏沒轍，隻得讓楊華忠繼續在車廂裡坐着，但她也有個要求，那就是把車簾布給挽起來。

　　這樣她就能看到趕車的閨女，也能讓趕車的閨女感受到身後爹娘一直在看着呢，不要怕，不要慌，咱有伴兒。

　　接下來這一路馬車被楊若晴趕得四平八穩的，但速度卻比之前楊華忠大白天的時候還要快，惹得楊華忠忍不住啧啧稱贊：“晴兒趕車真是一把好手啊！”

　　楊若晴笑嘻嘻的道：“呵呵，我是一個被做生意耽誤了的車夫。”

　　她又故意找了一些在别處聽過的有趣段子來說，好化解孫氏的緊張氣氛。

　　這一路不知不覺的就走完了，路上人影鬼影都沒遇見半個，一路都黑漆漆的，兩邊的莊稼田地裡也是，隔着很遠很遠的地兒才隐約看見幾點微弱的星火，零散的坐落着幾乎人家。

　　孫氏緊緊握住楊華忠的手，“怪不得人都喜歡熱鬧，害怕冷清，今夜我算是徹頭徹腦的感受到了。”

　　楊華忠笑了笑，反手将孫氏的手握在掌心，“别想那麼多，這不還有我和閨女，以及咱家的三匹馬陪着你麼，咱熱鬧着呢！”

　　孫氏笑着用力點頭。

　　終于看到了長坪村。

　　最顯眼的是大路邊懸挂在駱家院門口的兩隻風燈，照亮了不僅是門口那一片區域，更是為這夜裡的歸人照亮歸家的路。

　　“終于到了，我瞅見前面那燈火心裡突然就暖起來了。”

　　孫氏坐直了身子，聲音都激動到微微顫抖。

　　楊華忠也很高興。

　　馬車剛在駱家院門口停下，楊若晴都還沒開口喊門呢，院門就從裡面拉開了。

　　駱鐵匠探了個頭出來，看到停在外面的馬車，還有打着響鼻的馬兒們，駱鐵匠眉開眼笑，一邊朝身後院子裡的王翠蓮喊了嗓子，邊把兩扇厚重的院門拉開好讓楊若晴的那匹馬兒自個進來。

　　王翠蓮迎出來的時候，楊若晴已經扶着孫氏下了馬車，而楊華忠則已經跟駱鐵匠攀談上了。

　　雙方一陣噓寒問暖後，駱鐵匠将楊華忠家的鑰匙還給楊華忠，并陪着楊華忠去了隔壁院子開門，安頓馬兒，并卸貨。

　　而孫氏則被王翠蓮拉着進了駱家院子，楊若晴跟在後面，此時拓跋娴也從屋裡出來了，站在屋檐底下優雅而不失親切的跟孫氏還有楊若晴這關懷了幾句。

　　楊若晴知道拓跋娴夜裡睡的早，此刻站在這裡肩上披着外衣，于是趕緊勸着拓跋娴回屋歇息去了，有啥話明日白天再說。

　　拓跋娴離開後，王翠蓮除了給孫氏和楊若晴泡了熱茶，便開始張羅起夜飯來。

　　孫氏道：“我和老三都不餓，晴兒肯定餓了，翠蓮嫂子你給晴兒整點東西墊吧下就行，我坐一會兒就過去了……”

　　王翠蓮故意拉下臉道：“你這是說的哪裡話？趕了一天的路晌午飯都沒吃，咋能不餓？就多了你們兩雙筷子？”

　　孫氏賠着笑：“我不想嫂子麻煩……”

　　王翠蓮把手擺得跟什麼似的：“一點兒都不麻煩，晴兒你陪你娘坐會兒，我去整飯，剛好先前吃夜飯的時候你大伯沒胃口也沒吃，我整兩個下酒的菜，待會讓你大伯陪你爹喝兩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