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落荒而逃。

　　經過竈房門口的樹蔭底下的時候，劉氏特地往樹蔭底下的凳子那邊瞅了一眼。

　　先前王翠蓮還帶着團團和圓圓在那裡吃糍糕，這會子祖孫仨都不見了。

　　這讓劉氏剛受的氣，都找不到駱家長輩來主持公道，加之楊若晴也跟在劉氏身後來到了竈房門口，斜倚着門框盯着她的背影，調笑道：“四嬸回去跟金钏說，叫她自己來拿哈，你的面子不好使。”

　　不僅不好使，反而會壞事。

　　劉氏轉過身來，朝楊若晴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好的好的，這話我會帶到，就是不曉得那蹄子是不是又懶又饞不想過來。”

　　楊若晴挑眉：“又懶又饞？喲，這就稀奇了呀，照理說你們四房應該沒有又懶又饞的人吧？”

　　眼前就有一個。

　　劉氏不傻，耳朵也靈光，楊若晴話裡話外都在嘲諷自己她是聽得出來的。

　　“那我回了，晴兒你忙吧！”劉氏丢下這句話，咬着牙，強撐着自己的風度和格局快步離開了駱家。

　　楊若晴搖搖頭，也轉身回了竈房繼續忙活。

　　很快，王翠蓮就從不知名的角落裡重現冒了出來。

　　“晴兒，你跟你四嬸又說了啥？我看她走的時候那臉比咱這鍋底還要黑。”

　　就因為不小心看到了劉氏的大黑臉，所以王翠蓮吓得趕緊帶着兩個孩子暫時找了個地方躲了下，省得跟劉氏正面相遇，不說點啥尴尬。

　　楊若晴對王翠蓮這輕描淡寫的說：“我沒有說啥，是她上來就跟我這借山楂碎碎，我沒借罷了！”

　　“山楂碎碎？”王翠蓮看了眼鍋台上的碗裡，“為啥不借她一點呢？”

　　楊若晴笑了笑，“我就看不慣她那一點，明明是自己嘴饞了想吃了，非得推到金钏身上。”

　　“還有就是，想讓我勻一些山楂碎碎給她吃，就直說，别甩鍋給金钏之餘，還要用個‘借’字！”

　　抓兩把山楂碎碎還要借，那是不是也要還呢？

　　這不僅是埋汰了她自己，也作踐了别人，平時平往，她劉氏在駱家蹭吃蹭喝的東西，早都數不清了。

　　哦呵，她賣孬搞了半個月的冷戰，今天主動過來串門，上來就借山楂碎碎？

　　打誰的臉呢？

　　“我借她才怪呢，磕碜死了！”楊若晴搖搖頭，都不願意去回想劉氏那個下頭女。

　　王翠蓮聽到這些，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古怪。

　　“你四嬸一段時日沒過來玩，這陡然一來，說話都不會說了，開口就是借，生分了哦。”

　　對于王翠蓮這樣的婦人來說，她最講究的就是親戚朋友間，鄰居鄉裡之間，大家你對我好，我對你好，彼此之間随意一點。

　　打個比方，甭管是王翠蓮還是孫氏，亦或是桂花和大雲她們都如此，大家夥兒如果在菜園子摘菜，遇到有玩的好的人誇贊她家菜園子一句，又或者說這黃瓜長勢真好，給我兩根回去炒着吃呗？

　　她們會果斷的摘幾根黃瓜塞到你手裡，甚至還會再附贈幾隻用來炒黃瓜的辣椒。

　　在她們看來，這些都不算啥，小東西而已，今天我送你，明天你給我，大家你來我往挺好。

　　可要是誰眼饞她家園子裡的黃瓜，讓她借兩根回去吃，那不好意思，王翠蓮肯定會摘給對方，并且叫對方不要還。

　　但是事後，這事兒怎麼琢磨，都感覺哪哪不對勁。

　　隻不過晴兒的性格比自己要直接，不高興不對勁兒，就不借，直接拒絕。

　　“我先前聽你叫我去照看他們倆吃糍粑，其實我就察覺到什麼，呵呵。”

　　王翠蓮回想起之前，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兩聲。

　　楊若晴怔了下，也笑了。

　　“大媽，這就是咱婆媳倆多年養成的默契呀，”她說。

　　“我四嬸這個人最狡猾了，你若是在場，甭管我說她啥，她都要想着法子把你扯進來，好讓你幫她擋着。”

　　“所以但凡我準備數落她幾句，我都會給你暗示，讓你先離開現場，哈哈……”

　　隻有當大媽不在場了，四嬸搬不到救兵，才方便楊若晴的操作。

　　“大媽，不說那些了，來，吃塊糍粑。”楊若晴夾了一塊炸得兩面金黃的糍粑送到王翠蓮面前。

　　“我不急，晴兒你吃啊。”

　　“我剛才就已經幹掉了一塊！”楊若晴說，并且還是當着劉氏的面吃的，估計饞得劉氏心裡爪哇爪哇的叫。

　　“我不急，我給你大伯和大舅送幾塊過去，叫他們也嘗嘗，這早上兩人少說都掄了幾百下錘子。”

　　“大媽你吃你的，我給他們送過去就是了。”楊若晴道，“這一波糍粑炸得多，待會老楊家各房，還有親戚朋友，我都要送幾塊過去的。”

　　楊若晴給前院的駱鐵匠和小潔爹送了一盤子糍糕過去，讓他們就着手裡的茶水吃。

　　還别說，這種吃法真的挺不錯，茶水剛好能去除糍粑裡的油膩。

　　而金黃酥脆的糍粑之後，來一口茶水，很潤，兩下互相滋潤，美味在舌尖層層疊進，回味無窮。

　　四房。

　　劉氏回到竈房的時候，劉金钏已經将八珍飯需要用到的食材一股腦兒清洗幹淨并放進了大鍋裡。

　　大鍋裡添上了水，劉金钏正在用筷子丈量水的份量是不是适中……

　　劉氏就是在這時候風風火火，氣氣呼呼的一頭紮進了竈房。

　　人還沒站穩，牢騷話就沖着劉金钏來了：“你個吃裡扒外的，你說，你在晴兒那是不是說我壞話了？要不為啥她認你的面子不認我的面子？”

　　“咋，你的臉是臉，有面子，我的臉就不是臉，是鞋底闆子專門拿來給人踩的嘛？”

　　劉金钏聽得一愣一愣的，手裡的筷子都掉到了鍋裡。

　　她趕緊回過神，一邊将筷子撿起來擦幹淨放回筷子筒，同時轉過身一臉焦急的詢問劉氏：“娘你咋啦？這是又跟晴兒姐吵架了還是咋地？”

　　劉氏卻甩開劉金钏伸過來試圖攙扶自己的手，并罵劉金钏：“你少跟那假惺惺的呢，我都快要氣死了，我找晴兒借山楂碎碎，她張口說不借！”

　　“我沒轍，隻得推到你頭上說是你饞那一口了，她倒好，竟然叫你自個過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