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1章 一輩子(一更)
“那些債主,還有三教九流的人一撥撥的找上門,打砸搶,家裡内部也都亂了。”
“好多債主找不到文軒老爺還債,就跑去了周家找夫人,要把小姐賣去青樓抵債。”
“周家曉得夫人是被休了,也不瞞楊家的沒落,這下看到債主找上門,更是不想被牽連。”
“我們三個被周家趕了出來,一路的逃亡,躲避那些債主的找尋。”
“盤纏被人搶了,我們隻得一路乞讨來了這裡……”
萍兒捂着臉哭了起來,原本在啃雞腿的花花,也像被刺激到了,咧開嘴嗚嗚嗚的哭。
看到這副樣子,老楊頭趕緊哄着花花:“花花乖,不哭了啊,小爺爺在呢,沒有壞人敢欺負你!”
花花還是不停的哭,說實話,六歲的她,對自己家的那個真正的爺爺都沒啥映像,更何況這個面生的小爺爺呢?
“娘,我要娘……”
花花大哭。
萍兒趕緊來到了花花的身旁,将花花抱在懷裡。
“花花乖,不哭,姨娘在。”娘倆個都哭成了淚人。
楊若晴把自己那屋騰出來,讓客棧的夥計送了水上來,讓這兩人洗了個澡。
跟客棧掌櫃那花了點錢買了兩套他家閨女的舊衣裳過來給花花換上,自己的衣裳拿了一套給萍兒穿。
洗完了澡,花花也吃飽了,躺到了床上睡着了。
楊若晴和萍兒坐在床邊,陪着花花,小聲的交談着。
“我們三個一路乞讨,在半路上,夫人餓得不行,去偷了邊上包子鋪的一隻包子。”
“被那包子鋪的人逮住了,那夥人好兇,逮住就直接帶走了,我帶着花花,不敢去追,也不曉得夫人被帶到哪裡去了。”
“我隻能帶着花花拼了命似的逃,最後逃到了這個小鎮上,”
“先前我帶着花花在瓦市口那邊撿别人扔掉的西瓜皮來啃,剛巧遇到了花花的小爺爺,他一眼就認出我們來了,把我們帶到了這裡……”萍兒道。
楊若晴點點頭。
“我爺既然把你們帶到了這裡,那他應該把我們這趟去雲城的事情告訴你了吧?”楊若晴又問。
萍兒點點頭,臉上多了幾分落寞和悲傷,還有一些哀痛的東西。
“當真不敢想象,從前對老太爺唯命是從的老爺,竟然會為了錢,把老太爺給活活扼死。”
“文軒老爺自己落到砍頭的地步,一點都不讓人心疼,隻是可憐了老太爺,一輩子……”
萍兒說不下去了,眼淚吧嗒的掉下來。
她扭頭看着熟睡的花花,輕聲道:“我永遠也不會告訴花花這一切的,要是讓她知道自己的親爹殺了自己的爺爺,她一輩子在人前都擡不起頭來了。”
楊若晴也看着花花,“小孩子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都不曉得家裡怎麼就這樣了吧?”
“哎,有些事,瞞着她也是為了她好。”她道。
萍兒點點頭。
楊若晴又問萍兒:“那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你要帶着花花上哪去?”她又問。
萍兒搖了搖頭,滿臉的茫然。
“不知道,天下之大,我當真不曉得該往哪裡去。”她輕聲道。
“怎麼,你沒有父母親人嗎?”楊若晴又問。
萍兒苦笑。
“我是楊府的家生子,我爹娘以前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從周家帶過來的。”
“後來夫人做主,我娘家給了楊府裡的一個小管事,剛生下我,她就死了。”
“我爹酗酒,好毒,有一回喝多了酒失足掉進了河裡淹死了。”
“夫人看我可憐,才把我接到她屋裡親自教養,我對夫人死心塌地。”
“楊府别的丫鬟,都是賣的賣,跑的跑,我要是願意,也能去找個人家做一個小妾有口飯吃。”
“可是我不想那樣,因為我要照顧花花小姐,我嫁人了,花花小姐就沒人照顧了,就要餓死了……”
說到這兒,萍兒忍不住捂嘴,嘤嘤啜泣起來。
楊若晴聽到這番話,心裡也掀起了絲絲漣漪。
這個萍兒,本身就出身卑賤,大戶人家的家生子,家奴。
如花的年紀,被周氏養在屋裡,如果不是因為楊府出了事被抄家,她最後的命運就是被周氏送給楊文軒,作為楊文軒發洩欲望的工具。
這樣一個本身就苦命的女人,不僅沒有對這個冷漠的世道憎恨,反倒還用自己瘦弱的雙臂,去為比自己還要弱小無助的花花撐起一小片天空。
楊若晴突然對這個萍兒很欣賞了,欣賞的結果,就是想對她施以援手。
“萍兒,你今年多大了?”楊若晴問。
萍兒想了下,道:“端午節的時候滿十九了……”
楊若晴笑了笑道:“那你比我大半歲。”
這個年紀,不管是在莊戶人家還是在大戶人家,萍兒都是老姑娘了。
“萍兒姐,你帶着花花在這些陌生地方轉,也挺不安全的,”楊若晴接着道。
“你若是沒有别的更好的地方去,不如跟我去長坪村吧!”
聽到這話,萍兒驚訝了下,眼底随即湧起不敢置信的驚喜。
楊若晴原以為萍兒會立刻千恩萬謝,可是,萍兒驚喜之後,卻露出幾絲猶豫之色。
“晴兒姑娘,你能有這個意思收留我們,我真的萬分感激。”
“确實,我們現在當真是走投無路了,我也不知道帶着花花能飄到哪裡去,這天這麼熱,我們夜裡都是找橋洞底下鑽。”
“又熱,蚊蟲又多,花花小姐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好幾次這孩子都熱暈了……”
說到這兒,萍兒的眼淚又吧嗒着掉了下來。
“隻是,你這樣收留我們,白吃白喝得養着這讓我心裡不踏實。如果可以,還是求晴兒姑娘你幫我謀個差事吧,”
“奴婢别的不行,可針頭線腦刺繡女紅那些活計,還是能做一些的。”萍兒道。
楊若晴怔了下,萍兒沒有仗着自己可憐就去對别人搖尾乞憐,而是想着靠自己的能力來吃飯。
她對萍兒的品質越發的欣賞了。
“針線女紅?恩,是不是我交給你的所有的圖案,你都能繡出來?”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