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燒我去燒！”

　　楊華明突然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赤着腳沖過來。

　　一把奪過劉氏手裡的瓦罐，就跑去了竈房。

　　劉氏怔在原地。

　　看到空了的雙手，撫掌咯咯笑了起來。

　　“這家夥，今個日頭真打西面出來啦？從前瓦罐倒在腳邊都不扶一下的主兒啊！”

　　“黃大哥，還是你分量足！”

　　聽到劉氏這般說，黃老九也笑了。

　　“弟妹說錯了，是弟妹有魄力。”

　　“咯咯咯……”

　　劉氏笑得花枝亂顫，招呼着黃老九進屋來坐。

　　竈房裡，楊華明可沒有心思燒水。

　　抱着空瓦罐在鍋台後面轉着圈子，一臉的慌張無措。

　　突然，他放下瓦罐沖到竈房的後窗那。

　　試着先把一條腿伸出去，可是，窗口太小，身體卡住了壓根就出不去。

　　費了好一番氣力，才總算把腳又收了回來。

　　最後，他一咬牙，拉開竈房門。

　　隔壁屋裡傳來劉氏和黃老九的說話聲，不曉得黃老九說了些啥，把劉氏逗得咯咯笑，都合不攏嘴。

　　楊華明氣得咬牙。

　　這個臭婆娘，笑得這麼浪，幾輩子沒見過男人？

　　老子這一走，她在家鐵定得偷男人！

　　不走吧？這個黃老九，來者不善啊！

　　在楊華明矛盾着的當口，一個小小的身影來到了他身前。

　　是自己的二閨女，五歲多的菊兒。

　　菊兒瘦不拉幾的，嘴裡包着一口點心，嘴角下巴臉上全都是點心渣渣。

　　一隻髒兮兮的小手裡還拽着一塊。

　　這隻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爹，吃……”

　　這是……

　　給我吃？

　　楊華明低頭看着自己的二閨女。

　　又扭頭看了眼那邊院子裡的大閨女和三閨女。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自己這一走，媳婦和三個閨女就危險了。

　　咋辦？

　　咋辦啊？

　　狠狠一咬牙，楊華明接過菊兒遞過來的點心塞到嘴裡，打發菊兒去玩。

　　自己則轉身回了竈房，燒茶水去了。

　　聽說楊華明在外面的朋友過來家中拜訪，老楊頭，楊華安全過來幫着招呼了。

　　老楊頭還專門說服了譚氏，在後院抓了一隻小公雞過來給劉氏。

　　讓劉氏晌午用小雞炖了，好好招待黃老九。

　　而老楊頭自己，則全程陪着黃老九喝茶，抽旱煙，拉家常。

　　鄉下人的淳樸和熱情，在老楊頭身上發揮得淋漓盡緻。

　　黃老九也是個上道的，還給老楊頭老兩口準備了禮品。

　　這下，老楊頭對楊老四的這個朋友就更滿意了。

　　吃過了晌午飯，和楊華明一塊兒帶着黃老九在村前村後的走走，轉轉。

　　逢人便把黃老九介紹給村人。

　　村人大多質樸好客，紛紛跟黃老九打招呼。

　　老楊頭覺得倍兒有面子，一邊走一邊給黃老九介紹着這一帶的風俗人情。

　　十裡不同俗，大家相談甚歡。

　　日頭下山的時候，他們沿着村口的大路走到了楊若晴家的院子口。

　　黃老九望着眼前這座氣派的院子，問老楊頭：“這一路走來，就數這院子最氣派了，想必是貴村裡正家的吧？”

　　老楊頭一聽這話，腰杆挺得更直了。

　　“哈哈哈，這是我三兒子家的。”老漢道。

　　“啊？”

　　黃老九露出驚訝的表情。

　　老楊頭哈哈一笑，把旱煙杆子塞進嘴裡，拍了拍黃老九的肩膀。

　　“既都到了門口，走，進去坐會！”

　　于是，老楊頭，黃老九，楊華明幾人便進了楊若晴的家。

　　剛好楊華忠從田裡收工回來，正跟堂屋喝茶，從楊若晴口中剛聽完楊華明那來了客的事。

　　楊華忠道：“等會我喝完茶也去老宅那打個招呼。”

　　話音才落，便見老楊頭一行說說笑笑着過來。

　　一個面生的漢子走在老楊頭身側。

　　楊華忠猜到應該就是這人，忙地放下茶碗迎了出去。

　　楊若晴緊随在楊華忠身後也出了堂屋。

　　院子裡，楊華忠和黃老九寒暄在一起。

　　然後又有老楊頭的推波助瀾，楊華忠欣然領着黃老九在院子裡四下逛了起來。

　　楊若晴不遠不近的跟在衆人身後。

　　眼角的餘光，在楊華明和黃老九身上來回打轉兒。

　　她有一種奇怪的直覺。

　　雖然四叔也跟黃老九說說笑笑，一副不分彼此的樣子。

　　可是，總有什麼東西是掩藏在表相之下的。

　　把院子逛了個七七八八，黃老九也把楊華忠一家，乃至整個老楊家上上下下誇贊了個遍兒。

　　楊華忠謙虛的笑着，楊華明敷衍的幹笑着，老楊頭則是發出由衷的欣慰之笑來。

　　老漢的腰杆兒也挺得更直了。

　　五個房，都是他腳底下的人，都是自己的兒孫。

　　兒孫們争氣，老漢有面子。

　　一圈下來，到了該燒夜飯的時候。

　　出于客氣，楊華忠挽留道：“爹，黃九哥，這都到飯點了，要不你們就跟我這湊合幾口吧？”

　　老楊頭還沒表态，身旁的楊華明搶先道：“也好也好。”

　　他轉身對黃老九道：“我媳婦做菜手藝不行，晌午那小雞炖蘑菇腥死了。我這三嫂啊，那做的菜可帶勁兒了！”

　　黃老九隻是微笑着聽。

　　老楊頭聽楊華明這話，也覺着晌午那頓丢了臉。

　　老漢于是看向楊華忠：“老三啊，要不咱今夜就跟你這吃飯吧，讓晴兒娘随便整幾個菜就成了，不用大費周章。”

　　楊華忠笑着點頭：“好，好，那啥，晴兒你去後院跟你娘那說下。”

　　楊若晴心裡郁悶死了。

　　這幫人，還真是會來事兒啊。

　　“爹，娘今個兩頓都沒咋吃，身上關節痛，夜飯還是我來弄吧！”

　　楊若晴故意說給衆人聽。

　　老楊頭聽到這話，訝了下。

　　“晴兒娘咋啦？實在不成咱還是回去吃得了，讓她歇着……”

　　老楊頭轉身要走，被楊華明攔住。

　　“爹，甭走啊，晴兒的手藝也不賴，開酒樓呢！”

　　楊華明道。

　　隻要夜飯賴在三哥家，夜裡再想辦法将黃老九賴在三哥家留宿，三哥家屋子多嘛……

　　夜裡回去再好好琢磨出一番說辭，等明日天亮，就把黃老九打發走！

　　楊華明心裡打着這個如意算盤。

　　在那一個勁兒的勸說大家夥留下來吃夜飯。

　　甚至，還當衆掏出了一百文錢來塞給楊華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