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風棠來了後院。

　　看到駱寶寶抱着那隻匣子獻寶似的跟自己說，駱風棠微笑着摸了摸駱寶寶的腦袋。

　　“你喜歡就好，拿回自己屋子裡去慢慢的挑選吧，你娘趕路辛苦，讓她睡一會兒。”

　　楊若晴正要說自己不困，駱寶寶已乖巧的點頭，“娘，你歇一會兒，吃夜飯的時候我再來，啦啦啦……”

　　跑着唱着離開了寝房，拓拔娴和王翠蓮相視一笑，也都起身。

　　“風棠說的對，你們一路确實辛苦了，都歇一會兒。”拓拔娴道。

　　楊若晴笑了笑。

　　王翠蓮臨走之前跟楊若晴這商量：“夜裡我燒飯，到時候請你娘家人，還有孫家一塊兒過來吃飯？”

　　楊若晴想起先前回來時孫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于是道：“大媽，我差點忘跟你說了，先前我娘特地打了招呼，讓咱夜裡都不要生火，她那邊剩下了好多菜，夜裡咱再過去吃一頓。”

　　“啊？你娘也太客氣了，咱晌午都去了，夜裡就不去了，你和棠伢子帶着寶寶過去就行了……”

　　楊若晴拉住王翠蓮的手，滿臉親昵：“大媽，咱都過去，不用客氣，橫豎明日咱家辦晌午飯，請我娘家過來一塊兒熱鬧就是了嘛！”

　　邊上，駱風棠也趕緊附和道：“晴兒說的在理，都是實在親戚。”

　　拓拔娴也朝王翠蓮那笑着點點頭。

　　王翠蓮道：“成，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那我這就去跟鐵匠打聲招呼，先前還念叨說晌午沒跟老三喝到酒，夜裡補上，保準他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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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長輩和晚輩都離開，寝房裡就剩下楊若晴和駱風棠二人。

　　駱風棠看到楊若晴臉上的倦色，很是心疼，勸道：“現在人都走光了，你睡個把時辰吧，吃夜飯的時候我叫你。”

　　楊若晴打量着這屋裡熟悉的擺設，搖着頭笑：“雖是有點累，可卻興奮得不行，一點兒都睡不着呢。”

　　駱風棠也随着她的視線看了眼四下，視線最後落在她的臉上。

　　“迎着冷風騎了那麼久的快馬，怎會不困？即便你睡不着，躺着閉上眼養養神也是好的。”他又勸，語氣裡都是哄，就像在哄孩子。

　　楊若晴忍不住笑了，走到床邊背對着他，開始整理床上那些從京城帶回來的衣料啥的，“還是夜裡再睡吧，一年沒回來了，這屋裡雖說有娘和大媽幫我收拾，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要自己重新拾掇拾掇。”

　　“你是不知道哦，這一年來在京城，我不曉得夢到咱這寝屋夢到多少回了，有時候想得都快要出幻覺了……”

　　楊若晴一陣叽裡呱啦的說，突然發現這屋裡除了她自己的聲音再沒有其他人的聲音了。

　　疑惑的當口，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繞過來，她的後背貼上一個溫暖結實的兇膛。

　　駱風棠緊緊抱着她，将頭埋在她的脖頸間，嗅着秀發上熟悉的栀子花的香味兒。

　　“中間有一陣子我回來過一趟，一個人睡在這寝房裡的時候，那種滋味……我突然想哭……”

　　楊若晴怔住了，放下手裡的衣裳，手指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聲音繼續在她耳邊響起：“我甯可在軍營裡跟将領們練兵，也不想一個人睡着這空蕩蕩的寝房裡，到處都是你的氣息，到處都是你的影子，那種感覺，真的……真的很不好受……”

　　“那天夜裡我失眠了，我就在想，這世上沒有人是會一輩子守着不分開的。”

　　“将來，很多很多年以後，生老病死，咱總得有一個人先走。”

　　“若是那樣，我希望先走的那個人是我……”

　　“别說了！”楊若晴突然轉過身，擡手捂住他的嘴，而她自己的眼眶已紅了。

　　“咱現在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就跟那上晝剛剛升起的日頭似的，未來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路要走，我不許你胡思亂想！”

　　駱風棠嘴巴被她捂着，嗅着她掌心淡淡的香味兒，直直看着她。

　　楊若晴繼續道：“退一萬步講，明天和意外，誰都不知道哪個會先到。”

　　“所以咱做人，過一天，多吃了一天的飯菜，多跟身邊的親人相處了，這就是賺到了。”

　　“即便死亡将咱們分開，可你别忘了你媳婦我本就是死過一遭的人，指不定咱這一世的死亡，是為了下一世更好的重逢呢？所以，不要想太多，也不準說那些誰先走的話，要過年了，不吉利。”

　　楊若晴心裡的打算，是不會告訴駱風棠的。

　　這一世，倘若真是駱風棠先走，她也定不會苟活，她會陪他一起走的。

　　但是那一天，她希望來的越遲越好，遲到他們都白發蒼蒼，牙齒都掉光了，吃啥啥不香的時候，老兩口躺在床上手牽手，一起進入長長的永不醒來的夢鄉，那便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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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說了不躺不躺，但這些觸動情緒的話說出來，兩人都受到了感染。

　　于是脫了外衣躺到了床上，落下帳子，相擁着又說了小半個時辰的悄悄話。

　　直到彼此的心情都開朗了，方才小眯了一會兒。

　　楊若晴醒來的時候，窗外暮色漸起，屋裡的桌上已點了燭火。

　　橘黃的燭光讓屋子裡溫馨又暖和。

　　她穿了鞋子下了床，屋裡不見駱風棠的身影，沐浴房裡卻傳來簌簌的水流聲。

　　楊若晴來到洗浴房裡，倚着門框看到裡面某人高大的身軀正蹲在一口大盆邊，袖子卷到了臂彎，握慣了刀劍的手此時捧着她換下來的一件小衣裳在細細搓洗。

　　搓洗幾下，就抓一點旁邊的皂角粉均勻的撒在上面，再接着搓洗，然後過水，過完水又去舀旁邊水桶裡的清水來重新洗，一遍又一遍，動作雖笨拙，可卻将衣裳洗得細緻又徹底。

　　她看得有些癡迷。

　　直到他洗完轉過身，看到斜倚着門框的她時，微微愣了下。

　　“幾時起來的？咋也不吱聲？”他問，順勢将手裡的小衣裳晾在邊上的繩索上。

　　楊若晴回過神來，看着他，嘴裡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凝聚成一句完整的誇贊：“今個我突然發現，給女人洗衣裳的男人，最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