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明抱着孩子走到了楊華安跟前。

　　看到楊華安扶着牆壁，側過身子去想躲。

　　楊華明憋着的一肚子火氣嗖一下爆發了。

　　“你的兒子，你抱好了！”

　　他把孩子一把塞到了楊華安的臂彎裡，轉身就走。

　　楊華安接過孩子，一眼就看到那孩子的臉。

　　他嗷了一嗓子，就跟看到了鬼似的，閉着眼擡手就把那孩子往邊上一丢……

　　“啊！”

　　“别！”

　　老楊頭和楊華明都看到了。

　　眼睜睜看着那孩子就要被楊華安給扔到地上摔死，

　　父子兩個都吓傻了，卻又都來不及去接。

　　就在這個時候，屋門口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等到老楊頭他們再次看清楚，隻見楊若晴正站在屋門口。

　　在她臂彎裡，抱着一隻蘿蔔包。

　　正是被楊華安丢出去的那個孩子。

　　屋門這邊。

　　楊若晴擡起手來撩開蓋在孩子頭上的布片的一角。

　　“嘶……”

　　饒是見過很多稀奇事兒的她，也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怪不得孫氏回去後吓成那樣，死活不說孩子長啥樣。

　　怪不得她剛走到這屋門口，就聽到裡面吵架。

　　怪不得楊華安要把自己的親骨肉丢出來摔死。

　　原來，這孩子是兔唇。

　　這開裂的程度，好大好大。

　　從鼻子下面就裂開了，然後一直延伸到嘴巴這裡。

　　兩邊開得好闊，咋一看，就像是把一張臉掰開成了兩半。

　　露出裡面鮮紅的牙龈，哭的時候，那小舌頭輕輕蠕動着。

　　真像一隻小怪獸！

　　“晴兒，幸好你接住了！”

　　一個人影沖到了自己跟前。

　　楊若晴擡起頭來，是四叔楊華明。

　　漢子的臉上，一臉的焦急。

　　他從楊若晴臂彎裡接過了那孩子，抱在自己懷裡，轉身快步回了屋子。

　　楊若晴回過神來，也跟着進了屋子。

　　屋子裡，楊華明抱着那孩子，來到老楊頭跟前。

　　漢子看了眼懷裡的孩子，臉上露出糾結和掙紮。

　　最後，一切統統化作了堅定。

　　他擡起頭來，對老楊頭道：“爹，這孩子不丢了，我認了，我養他！”

　　老楊頭怔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楊華安也猛地擡起頭來，錯愕的望向楊華明。

　　“你說啥？你再說一遍？”老楊頭問。

　　楊華明深吸了口氣，“來了我四房投胎，終究是跟我四房有緣，終究是一條命！”

　　“雖說不是我親生的，可說到底也和我有皿脈親。”

　　“留下這孩子，我把他當親生兒子養，讓他一輩子有的吃有的穿！”楊華明道。

　　老楊頭聽明白了，卻傻眼了。

　　楊華安一臉錯愕，最後，卻是懊喪的垂下頭去，啥話不說。

　　譚氏已經迫不及待抄起手邊的拐杖，要來打楊華明。

　　“這是個瘟神，是災星，留下來會讓咱老楊家倒黴的……”

　　拐杖落到了楊華明的背上，打得砰砰作響。

　　楊華明用自己的身體護着孩子，雙膝跪倒在老楊頭和譚氏的身前。

　　“爹，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求求你們就讓我留下這孩子吧！”

　　老楊頭還是不語。

　　譚氏還是在那打，咬牙切齒的打。

　　看樣子楊華明要是不松口，她就要把他往死裡打。

　　一棍子眼看着要落到楊華明的後腦勺上，突然，被一隻手給握住了。

　　“好哇，我打你，你還敢躲？”

　　譚氏怒不可遏。

　　“四叔沒躲，是我！”楊若晴出了聲。

　　“奶你眼瞎了看不見，逮哪打哪，這一棍子敲下去我四叔腦殼就要開了！”

　　楊若晴不悅的道。

　　譚氏啐了一口：“這麼冥頑不靈，打死拉倒，算我沒生！”

　　楊若晴冷笑：“虎毒還不食子呢，奶你就這麼喜歡白發人送黑發人？”

　　“好啊，那我不攔着，你打，你打，你往死裡打！”

　　楊若晴果真撒了手，退到一旁。

　　譚氏的拐杖懸在楊華明腦袋上方，卻也沒有再落下去。

　　“哼，我不管了不管了，你們愛咋整咋整去吧！”

　　譚氏啐罵着，收了拐杖，蹬蹬着出了西屋回對面她自個的東屋去了。

　　這邊屋子裡，楊華明感激的看了楊若晴一眼。

　　然後，漢子轉過身來，接着跪在老楊頭身前，不起來。

　　老楊頭看着楊華明，又看着他抱在懷裡的孩子。

　　半響，老漢長長的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那你就養着罷，将來後悔了，莫怪我今日沒提醒你！”

　　撂下這話，老楊頭也轉身出了屋子。

　　楊華安趕緊跟在老楊頭身後逃出了屋子，一刻都不敢多呆。

　　楊若晴把視線從床上還裹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的劉氏身上收了回來，落在楊華明的身上。

　　“四叔，起來吧。”

　　她走過來，把楊華明從地上扶了起來。

　　“四叔，你可要想清楚。”她出聲道。

　　“你養大他，不僅你要頂着周遭的這些流言蜚語，他自個也要背負好大的壓力。”

　　“畢竟這個破相太大……”她道。

　　楊華明擡起眼來，他懇切的望着楊若晴。

　　“晴兒，你有醫術，能讓你爹的腿站起來，還能讓栓子娘死而複生。”

　　“你救救這孩子，成不？”

　　面對楊華明的央求，楊若晴皺了下眉。

　　然後，她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但凡能補救，我絕不會袖手旁觀。”她道。

　　“實在是超出我能力範圍，即便是大齊最好的大夫，估計也很難讓這孩子還原。”

　　擱在現代，那麼先進的醫療技術和手段，都不能讓兔唇兒童恢複如初。

　　何況這醫療各方面都很落後的古代鄉下？

　　“四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這話，楊若晴也離開了屋子。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老楊家四房生了個怪胎的事，小半日功夫就傳遍了全村。

　　以至于楊若晴在村口池塘洗衣服的時候，兩邊的婦人全都湊過來跟她這打聽。

　　“我不清楚，你們甭問我。”

　　她以這句話打發了。

　　回到家後，發現老爹楊華忠和駱鐵匠在堂屋說話。

　　孫氏坐在一旁。

　　估計也是說到了四房的事，楊華忠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見到楊若晴拎着洗過的衣裳進門，孫氏忙地迎過來。

　　“衣裳娘去晾，你去堂屋吧，你爹和你駱大伯正要跟你說起宅子的事呢。”孫氏道。

　　“好啊。”

　　楊若晴把篾竹籃子和棒槌木桶啥的交給了孫氏，轉身來到楊華忠和駱鐵匠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