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下子就踩到李桂芬的痛腳了，“你胡說什麼！”

　　李桂芬聲音尖利地怒道，“都是一家子，有什麼深仇大恨！”

　　“判什麼！判什麼！”李桂芬一邊說，手就一邊要向程梨打過來。

　　有的人缺乏情緒管理的能力，在情緒激動說話的時候，容易伴随着一些手上動作，比如一邊說一些重複的話語，就一邊往别人身上招呼。

　　看着李桂芬這個情況，程梨忽然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林磊會是那個樣子。

　　但是程梨不躲不閃，她打定了主意，李桂芬隻要打到她了，她一定會讓這個女人去派出所和林磊做個伴！

　　心裡的憤怒可以說是無以複加，和昨天時候的那種憤怒差不多。

　　帶着一種不甘心的憤怒。

　　母親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就是為了這樣的日子……

　　但是，李桂芬的手，卻一下都沒能落到程梨身上，就迅速被截住了。

　　然後，這女人的臉色很快就變了，大抵是因為手腕的疼痛。

　　李桂芬哎喲哎喲地喊了起來。

　　像她這樣的人，其實跟林磊一樣，本質上都是很脆弱的，面對覺得比自己弱的，就恨不得在别人臉上拉屎，但是一旦碰上覺得比自己強的。

　　慫下來的速度非常快。

　　李桂芬手腕被捏得很疼，剛想發火，一看到旁邊站着的是個身形高挑挺拔的冷臉男人，而且瞧起來還一身清貴很不好惹的樣子。

　　頓時就慫了，隻一直小聲逼逼叨，“你居然動手打老人，我要報警抓你！你等着，我要報警抓你！”

　　左寒冷臉站在一旁，清冷的面容沒有什麼溫度，“可以。警察來之前我就會先如你所說的一樣，打你一頓。”

　　左寒說這話的時候，手指屈伸了一下，再握緊成拳，指骨嘎巴嘎巴響了幾聲。

　　響得李桂芬眉頭直跳，臉色都變了。

　　跟着進來的護士趕緊說道，“老人家，我們沒報警抓你都不錯了，這裡是醫院！你影響到其他病人休息了！請你出去！”

　　李桂芬欺軟怕硬，而且在她這個特質裡，很能體現的是性别。

　　哪怕程梨對她的态度并不弱勢，李桂芬似乎也并不怎麼害怕，但是左寒已出現，她很快就慫了，就像是潛意識裡就非常堅定地認為女人就是不如男人的。

　　所以此刻有護士這話，反倒像是為她解圍了似的。

　　李桂芬罵罵咧咧說道，“出去就出去，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一邊小步朝着門口退去，一邊沒好氣地瞪着黎曉惠，說道，“你要是敢不留這個孩子，我饒不了你！聽到沒有？！你要是讓我們林家絕後了，我做鬼都不放過你！聽到沒有？”

　　李桂芬離開之後，病房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黎曉惠躺在病床上，臉色依舊是那樣，泛着蒼白，一語不發。

　　程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對她說什麼了。

　　那些難過的情緒，那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那些為了自己曾經吃過的苦受過的罪而感到的不甘。

　　在經過了一天的沉澱之後，雖然這些情緒依舊還在那裡，但也已經沒有那麼濃烈了。

　　比起她們母女之間相顧無言的沉默，素來清冷寡言的左寒，倒是沒有沉默，他看了一眼程梨手裡拎着的裝了餐盒的袋子。

　　順手就接過來放在了病床旁的床頭櫃上，“程梨給你準備的飯菜，記得吃。我就帶她先走了。”

　　“嗯。”黎曉惠輕輕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啞，“讓你們……看笑話了。”

　　左寒看了她一眼，聲音平靜淡然，“無所謂，影響不到我們的生活。你覺得沒問題就行。”

　　黎曉惠沉默着擡眸看了他們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

　　程梨其實也不知道對她說些什麼好，有的時候就是這樣，都是成年人了，日子都是自己過的，誰也阻止不了誰一意孤行想去吃怎樣的苦。

　　程梨跟着左寒一起走出了病房，走出了科室到了電梯前，才問道，“你怎麼來了？不是去簡麟那裡了嗎？”

　　雖然覺得詫異，但也有些驚喜。

　　左寒側目看她一眼，“要是不來，你豈不是又要被欺負？”

　　程梨從他這話裡，聽出了關心。

　　她眼眸微彎，“那也沒有，我也不是誰都能來揉捏一下的軟柿子。”

　　左寒依舊側目看着她，對此不置可否似的。

　　但很明顯，程梨看得出來他就是不信。

　　程梨認真說道，“真的。以前可能是，但我現在不是有人撐腰了麼？也比較硬氣了，是個硬氣的梨子了。”

　　聽着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語，左寒嘴角淺淺勾了一下，看了看她手裡另一袋餐盒，“走吧。”

　　“嗯？”程梨還沒反應過來。

　　左寒接過她手裡另一袋餐盒，說道，“這不是要去送給你以前同事的？”

　　程梨反應過來，“啊，是。你要陪我一起去？”

　　“來都來了。”左寒随口道。

　　和程梨在一塊兒了之後，好像的确多了許多‘來都來了’的情況。

　　程梨的出現并沒讓金賢秀太過詫異，但是左寒也跟着來了，着實讓金賢秀有些詫異起來。

　　程梨聽得出來，因為金賢秀都開始對尹凡說韓語了。

　　程梨特意給金賢秀腌了一些小菜，酸脆爽口的，配上熬得濃稠的玉米粥。

　　金賢秀孕反這麼嚴重的，都有了些食欲。

　　尹凡很感激她，再三道謝。

　　程梨小聲對他說，“她現在的情況，你也就别太注意什麼營養不營養了，能吃下去才是關鍵，就弄點這些開胃小菜喝點粥什麼的吧，等到這個階段過了，再談營養也不遲。”

　　尹凡聽了連連點頭。

　　倒是金賢秀，吃了點東西之後，精神也好了不少。

　　笑眯眯地看着程梨，“你什麼時候也生一個啊？”

　　程梨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金賢秀笑道，“主要是，就你老公這麼好的基因，别浪費了啊。”

　　因為金賢秀一通圍繞催生的調侃，程梨從産科出來的時候，臉都還是紅的。

　　左寒看着覺得有點可愛，伸手在她臉頰上戳了一下。

　　還沒來得及說句什麼，手機就響了起來。

　　左寒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碼，眉梢挑了挑，接起來。

　　那頭是霍昀低沉的聲音，聲線倒是一如既往，隻不過語氣聽起來有些凝重。

　　“你現在和你老婆一起在醫院的吧？來我辦公室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