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兩聲。

　　那種感覺霍秀秀大概也清楚。

　　“然後呢？”

　　“每次不管什麼，他都會記得給堂弟買，有時候會忘記我；我那時候不管做什麼他似乎都會覺得是我錯了，小堂弟在學校受欺負了，他會問我為什麼你作為哥哥不保護弟弟？每次吃飯的時候他都會問，為什麼你不會讓着你堂弟一些，你弟弟比你小，你應該讓着你弟弟一點……”

　　他緩緩的說：“所以那時候我很讨厭他，有一次因為他，我被我爸罰站，下着大雨我站在門外。我爸都沒有讓我進去，後來是小堂弟出來給我撐傘，跟我說對不起。”

　　“但是我沒有理他，反倒是罵了他。”

　　傅景西一直都記得那天晚上的話，一直都在他心裡面清晰無比的記得許多次。

　　“我說——自從你來了之後，我的一切，所有一切都被你搶走了，爸爸被你搶了，媽媽也被你搶了，不管我做什麼都是錯，憑什麼？這個家根本就不歡迎你，我的爸爸也不是你的爸爸，你爸爸死了你應該去找你媽媽才對，你憑什麼死皮賴臉的賴在我們家裡面？”

　　他的心裡面很難過，否則也不會把這件事情記得這麼多年，霍秀秀安慰他：“傅景西，不要有負罪感，我知道其實你根本不想要去傷害誰的。”

　　這麼多年，這件事情一直都沉沉的壓在自己心上，他沒有跟任何人主動提及，有些事情隻适合跟自己最親密的人來說，而幸好霍秀秀能夠明白他心裡的感受，這就是他的罪惡，他一直都帶着這樣的罪惡，活了這麼多年，壓着他，讓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罪無可赦的人。

　　“有時候我們誰都不是聖人，都有自己想要去守護的東西，沒必要用更高的道德标榜自己。”

　　“我知道……”他難受的吞下唾液，拍着她的頭：“可是我還是過不去那個坎兒。那次被我罵了之後，我生了重病，肺炎，差點死了，後來小堂弟每天給我送水照顧我，我記得他很真誠的跟我說，哥，我不知道我來了之後讓你那麼痛苦，你放心吧，我會離開你們家的，我也不想去找我媽媽，她……不要我了，早就不要我了，已經有了其他的孩子和新的家庭了。”

　　“哥，我想去當兵，小時候爸爸就跟我說了，當兵苦兩年，不當兵後悔一生，我想去看看爸爸以前走過的路。”

　　傅景西記得他裂開嘴角笑的樣子：“後來，他初中畢業之後就偷偷地去報名了，偷偷走的那天，他被幾個小混混給搶了，死了……”

　　“什麼……”霍秀秀意外。

　　“他是我叔叔唯一的孩子，我爸覺得都是因為我，所以他才要走，如果沒有那些事情他也不會死。”

　　“所以，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填報了軍校一個人去了北方，後來參軍，再到後來理所應當的不回家了。”

　　家對于他而言，可有可無，不靠着家裡他一樣在外面殺出一條皿路，也一樣的能夠讓自己過得很好。

　　童年的心理陰影才是讓他們父子走向如今。

　　看出來傅老爺子心裡面是挂記着傅景西的，她不清楚過往怎麼樣，也不好去評價，但是，人還在，就好好的珍惜吧。

　　不過她也不能去強求傅景西去接受不能夠接受的。

　　“沒事啦，傅景西，以後你還有我來愛你疼你啊。”她抱緊了傅景西，手拍着他的肩膀。

　　“嗯，我還有你。”說出來，他心裡面就好受多了。

　　時間不早了，他開車帶着霍秀秀回家去，本身傅景西是想要回到公寓那邊，但是公寓那邊房子不大，而且在霍家呢有用人可以照顧霍秀秀，他要是外出的話也會安心很多，所以也就在霍家住下來。

　　傅母回到家裡就看到傅老爺子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歎氣，她心情極好，走過來坐下，瞧着傅老爺子的樣子好像不是很好的樣子，問：“老爺子，你這是怎麼了？不舒服？”

　　傅老爺子前幾年做了心髒搭橋手術，心髒不好，看到他面色沉沉的坐在那裡傅母也急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去給你拿藥。”

　　“沒事，我就是兇口悶，沒事兒。”傅老爺子擺擺手說：“這事兒你别跟傅景西說，省的讓他心裡面煩。”

　　傅母一看這樣估摸着就是給傅景西打電話了，心想着傅景西那個兔崽子也抱怨了一句：“你都這樣了，還不給他打電話？這幾年他這心裡面是越發沒有我們了，之前在這裡也不回家，現在為了那個女人還跟我對着幹！”

　　“好了，我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計較那些做什麼？”傅老爺子擺擺手：“他們年輕人喜歡怎麼折騰就讓他們折騰去吧。”

　　傅老爺子一副無所謂的态度，隻要傅景西能夠回來多看看自己，能夠多跟自己說說話，能結婚了，那就好了。

　　傅母可不這樣想，她怎麼也得給自己挑個順眼的兒媳婦吧？

　　掐着時間算，現在已經是六月的樣子，再過段時間也就是自己生日了，剛巧的把傅景西給叫回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霍秀秀身上的傷也在慢慢的好起來，傅景西在浴室裡面放好了水之後才折出去，看到霍秀秀坐在床邊：“要不要我幫你？一個人行嗎？”

　　霍秀秀十分無奈，對于房間裡面有什麼東西她都已經很熟悉了好嗎？

　　“放心吧，我自己可以的，待會我要是需要你的話我會叫你進來的。”她不是害羞，而是有些事情要自己做，不能老是麻煩别人。

　　失明之後，她就一直這樣覺得，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那好。”他把霍秀秀扶着進去，把衣服放在相應的地方，然後才出來，手機不疲不倦的響起來，是傅母打過來的電話，他思索了下還是接了：“喂。”

　　“景西啊，是媽媽。”傅母放軟了聲調。

　　傅景西的音色是有些冷的，不清楚她這麼晚打電話過來是做什麼，還以為是又要跟自己說那件事情，聲音也冷了一些：“有什麼事情嗎？沒事的話，明天打電話過來，時間已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就是這時候，浴室裡傳來霍秀秀軟軟的嗓音，傅景西将手機拿遠了一點，不過傅母還是清楚的聽到了與剛剛明顯不一樣的聲調，那聲音裡面帶着柔和和寵溺：“怎麼了？秀秀……”

　　“我找不到沐浴乳了，你過來幫我拿一下……”

　　“好。”傅景西放下電話之後便推門而入，浴室裡面白霧騰騰，他拿着沐浴乳遞給霍秀秀的時候目光在她身上巡視，聲音裡面染着一絲别有深意的笑意：“要不要我來幫忙？”

　　“不……不要。”她已經感覺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視線，霍秀秀趕緊說：“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趕緊的啊！”

　　“小心點。”他也不逗了，小心囑咐，出去之後才看到電話剛剛忘記挂了，隻好拿了電話重新貼在了耳邊，這才慢慢的走到了陽台上：“喂。”

　　聽到聲音之後傅母剛剛心頭的怒火頓時也忍不住冒了起來：“景西，怎麼了，現在就連跟我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了嗎？難道在你的心裡面，我這個媽媽就這樣可有可無是不是？”

　　“……”傅母氣急，傅景西不緊不慢的拿出煙點燃，聲音裡聽不出來息怒：“打電話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如果是想跟我說秀秀的事情，那你不必再說了。”

　　傅母心裡面盤算着那件事情，現在自然也不好跟傅景西就此拉開了關系，想要徹底踢走了霍秀秀那就得忍耐，她耐着性子才慢慢的說：“景西，我打電話來不是為了跟你說這個的，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這幾年你也沒有回來好好地吃過飯，我隻想着我們一家人能夠在一起好好地吃頓飯罷了，你爸最近身體也不好，即便是你跟他關系不好，可你也是他的兒子，父子之間哪裡有什麼隔夜仇的？再過幾年我們都死了，那時候也沒有人能管着你了；有時間的話就回家吃頓飯吧，我也就是想你能回家吃頓飯。”

　　“我知道了。”傅景西這才記起來，最近是傅母的生日就要到了。

　　挂斷電話之後霍秀秀已經裹着浴巾從浴室裡出來了，她一手慢慢的扶着牆壁，傅景西進去之後看到她慢慢的走出來，忙拿着睡袍過去披在她身上，十分熟練的給她換好衣服，随後又拿着毛巾搭在她頭發上面。

　　剛剛洗過澡出來，她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味，傅景西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邊，霍秀秀躺下之後将頭搭在她腿上，享受着傅景西為自己的服務。

　　他如玉竹一般修長的骨節穿在她的發絲間，将她的頭發一點點的弄幹，霍秀秀的頭發很漂亮，黑亮又柔順，充滿了光澤。等到頭發差不多快幹的時候霍秀秀慢慢的坐起來，下巴則是借着他的肩膀搭着，手摸着他的臉問：“怎麼了？不開心？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剛剛傅景西給自己擦頭發一直都沒有說話，霍秀秀很明顯的就感覺到了，以前傅景西總是會跟自己說說話的，但是今天感覺很奇怪。

　　“跟我說說。”

　　知道瞞不過她。

　　傅景西湊在她面前去吻了吻那豐潤的唇瓣，才勾着唇角低聲說：“過幾天就是我媽生日了。”

　　霍秀秀知道他們的關系不好，也清楚傅景西是在介意什麼，道：“她希望你回去的，你是他們的兒子，父母和孩子之前根本就沒有隔夜仇的，回去吧。”

　　她一番勸阻，想了想了之後傅景西點點頭，不過在回去的那一天傅景西換好了衣服出來，又拿了衣服給霍秀秀換上了。

　　他擡手給她換衣服，霍秀秀急着問：“喂，傅景西，你給我換衣服做什麼啊？你不是要回家……”

　　“是，但是我不是一個人回去。”他停下來，擡手在她的鼻頭上輕輕地敲了敲，站在床邊：“我回去，當然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醜媳婦遲早都要見公婆的，難道你還想逃到什麼時候去？”

　　“什麼？”她一點兒準備都沒有，急忙搖頭：“不，我不要，傅景西能不能改天……我今天……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