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龍京朱雀街上,一輛馬車疾馳而過。
這輛馬車,車廂寬六尺,高約八尺,通體鐵木鑄造,刀槍不入。
拉車的兩匹馬為北地特有的烈焰馬,奔跑之時周身有烈焰纏繞,能日行千裡。
這輛馬車是永平侯府專有的,烈焰馬隻産自北邊,而這馬車,也是由工部大匠們親自打造而成。
陸羽坐在這馬車裡,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入到腦海當中。
上一世,他是幽冥道君,掌管幽冥十八界。
一刀在手,橫掃諸天萬界,無人能敵,堪稱最強道君!
可在他挑戰主宰天帝太乾之時,卻被道侶沈玲珑聯合上百位道君偷襲,和天帝太乾一起身死道消,魂魄墜入下界!
“沈玲珑,你這太上忘情當真修煉地爐火純青!”
“你當初被人斷了經脈,丹田盡毀。是我用盡身上全部靈石,才求得一枚生機丹,助你重新修煉!”
“你靈根低劣,天資不足。是我跑到昆侖神山,得罪無數至尊強者,才搶來昆天木凝聚靈根,讓你成為天縱奇才!”
“你渡劫危機,生死攸關。世人隻知道你沈玲珑一指斷天雷,卻不知那無盡天雷全都被我扛了下來!”
“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無情之人,你貪圖我那仙器,竟然趁我挑戰天帝之時,背後偷襲,置我于死地!該殺!該殺!”
陸羽的心中,仿佛有一條長龍在咆哮。
指尖處,一道犀利的氣勁貫穿堅固的鐵闆,冒出一縷縷青煙。
仿佛是在回應陸羽心頭的怒火,晴空之上,忽然響起一聲驚雷。
“聿!聿!”
馬車外傳來車夫急切的呼号,車廂颠簸了一下,随即停了下來。
“少爺,小的該死。這馬今天不知怎麼,突然發狂了!”車夫隔着車廂小聲道。
陸羽低聲道:“沒事,繼續走!”
馬車繼續行進,陸羽的心也跟着逐漸平息下來。
被沈玲珑偷襲,陸羽卻并未魂飛魄散,而是随着天帝太乾的魂魄一起,墜入下界!
沈玲珑聯合三十位道君強者,布下的殺陣幾乎将天地撼動,空間撕碎,斷絕一切生機。
但,兩人都是絕世強者,竟然在如此殺陣中都存活了下來!
巧合的是,兩人落入下界,竟然落在了同一具身軀之中。
一個剛出生便夭折的孩童,身體裡竟突然湧進了兩個絕世強者!
從剛出生到現在,陸羽自閉心神,在靈台中和天帝太乾殊死相鬥,最終吞噬天帝殘魂,重新奪回肉身。
“天帝太乾,不愧是人族主宰!”
想起自己的老對手,陸羽唏噓不已。
從太乾的殘魂中,陸羽已經看見了太乾的種種記憶。
在一片無盡寰宇之中,無數星辰橫亘其上。
每一刻星辰上都有無數生靈,凡人、武者、野獸、妖魔生存在各個星辰之中。
而統禦這片宇宙的,是一個被稱為“大虞”的王朝。
而太乾,便是大虞天朝的主人,被尊稱為天帝!
在零星的記憶中,陸羽能夠看見,無數強大的道君,向着太乾躬身朝拜!
若沒有遇到陸羽,他會依舊主宰整個人族,被無數人虔誠祭拜。
“可惜,你遇見了我。”
陸羽面容冷漠,手指一伸,一道淡淡的金色的火苗,出現在他的指尖上。
相比于武神壇前,那一個個天才身上散發出來耀眼地金光,這道火苗散發的金光卻顯得暗淡不少。
但兩者,卻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天帝的本源真火,一息尚存,神魂不散。
然而天帝的魂魄此時卻被陸羽所吞噬,天帝的一身本事,全被陸羽給奪去。
“這是個好東西,有此本源真火,就算重新遇見沈玲珑那座殺陣,我也能殺出去!”
陸羽将指尖的本源真火收去,原本本源真火所觸碰到的地方,此刻溶出了一個缺口,飄起一縷縷青煙。
......
永平侯府,位于龍京正西十二橫街。
宅院占地極廣,足有千畝有餘,精緻園林蘊藏其中。作為大梁武侯,永平侯府還擁有一支五百人的護衛軍,都是從北邊軍中選拔出來的精銳。
龍京太大,陸羽的馬車大約走了快半個時辰,這才回到永平侯府。
十二橫街所住的,大多是王侯之家,因此平日裡這裡十分熱鬧。
“這一世的家人,我還沒有好好陪伴他們啊。”
在陸羽的記憶中,他因為自閉心神,隻消耗一點點魂魄來維持正常的生活。所以在外人眼中,他便是一個癡傻之人。
陸羽天生木讷,不善言談。
五歲識字,足足過了一個月才會寫自己的名字。
七歲習武,一個普普通通長拳便用了三年方才粗通皮毛。
甚至和他人交流,陸羽說話也是磕磕巴巴,無法流利地說完一整句話。
“這十七年,因為和太乾殘魂周旋,無法釋放太多的神魂和靈智,竟然被人當成了傻子對待!”
“父親一世神武,卻被嘲笑有個無用兒子。按照他的功績足夠晉升公爵,敕封中原富貴之地,安享晚年。但父親卻為了我的榮華富貴,鎮守邊疆數年不曾歸家!”
“母親性格溫和,龍京每逢聚會,那些貴婦都拿我說事,對母親冷嘲熱諷。母親從來沒有在家裡提過,她這些年,卻也受了太多委屈!”
“阿姐為了繼承家業,十五歲便披挂盔甲上陣殺敵,年至花信都沒有出嫁!”
家人為了他,實在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家裡唯一的嫡子,竟然要讓全家人來護佑!
想起這些年的經曆,陸羽的拳頭漸漸攥緊。
上一世,陸羽沒有親人。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殺戮,踏過無數屍體才成為道君級強者。
這一世,即便沒有真正掌控身軀,但他卻體會到了家人的關照和家的溫暖。
若沒有家人照顧他,他就算吞噬了太乾魂魄,這具身軀恐怕早就餓死!凍死!
......
永平侯府,大門。
陸羽從馬車走下來,便一眼看見永平侯府門前停了數輛馬車。
這些馬車上裝着一口口精緻的箱子,旁邊還插着蟠龍旗。看車的人也是錦衣帶刀,看起來來頭不小。
“少爺,您回來了。”老管家站在門口,語氣似乎有些焦急。
陸羽覺察出了不對勁,問道:“忠伯,門口是誰家的馬車?”
老管家趕緊低聲道:“小爺,您趕緊到後院去,可千萬别去正堂。”
陸羽眉頭一皺,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老管家一愣,自家少爺可從來不是這反應啊。
“說!”陸羽大喝一聲。
老管家腦門上全都是汗珠,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是宮裡來的人,說是皇上給大小姐賜婚。”
陸羽眉頭一皺,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瞥了一眼那些錦衣侍衛,看來這些都是宮裡來的人了。
陸羽冷聲道:“皇帝要把我阿姐嫁給誰?”
老管家顫聲道:“是魏王!”
陸羽臉色一寒,直接沖進府内。
老管家臉色大變,趕緊跟在後面:“少爺,别沖動!”
......
永平侯府,正堂!
當朝一品诰命夫人,陸羽的母親雨柔夫人跪在地上,擡起頭,目光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雨柔夫人面前,站着幾個太監,為首一名紅衣太監,手裡還拿着一副聖旨,趾高氣昂地看着雨柔夫人。
“夫人,接旨吧!”太監用尖銳的嗓音說道。
雨柔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聖旨雙手捧起,随即站起身焦急地問道:“幾位公公,皇上不是在外征戰嗎,為何會突然賜婚?”
幾個太監相識一眼,手裡拿着的拂塵一擺,就這麼看着雨柔夫人,也不說話。
雨柔夫人柳眉微蹙,連忙叫來身旁丫鬟,給每個太監一顆金元寶。
太監們将錢收了,這才臉色緩和一些。
紅衣太監皮笑肉不笑地說:“今年京郊圍獵,令媛陸冷霜獵物最多,奪得第一。魏王殿下傾慕至極,當天便上書寄給千裡迢迢的陛下,今天陛下回複的聖旨才到龍京。嫁入皇家,以後這永平侯府就是皇親國戚了。夫人,恭喜了!”
雨柔夫人臉色蒼白,她沒想到竟會有如此之事。
陸冷霜今年已有二十四,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雨柔夫人自然也是格外上心,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天子賜婚。
她更沒有想到,天子賜婚的對象,是當朝魏王!
若是外人倒也罷了,但魏王,絕對不能讓他娶了自己女兒!
如果說這魏王是畜生,那都是便宜他的!
四皇子楊宜山,三歲時被封為魏王,出宮建府!
十歲,虐殺了照顧他的侍女,将其挫骨揚灰,灑在台階上任人踐踏!
十二歲,當街搶奪民女,将繩子套在她脖子上,用馬車一路拖拽,直至皿流成河,人已面目全非,方才停住!
十五歲,在自己王府建立酒池肉林,強搶良家,整日在王府裡尋歡作樂!
所有被搶進去的女子,基本沒有活着出來的可能。即便活着,下場也是慘不忍睹。
雨柔夫人渾身發抖,她絕不允許女兒嫁給這樣的混賬!
“這位公公,霜兒她軍伍出身,遠比不上尋常女子體貼照顧,若是嫁給魏王殿下,恐怕有失分寸。況且她還兼任龍武軍将軍一職,恐怕難以脫身啊。”雨柔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紅衣太監冷冷一笑,似乎已經看穿雨柔夫人的意圖,尖聲道:“龍武軍是皇家禁軍,讓她調離不過是一道旨意的事。陸冷霜嫁給魏王殿下,那是她的福分,以後當了王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雨柔夫人堅持道:“命婦還需要讓小女回來商量!”
紅衣太監大手一揮:“不用了,令媛已經被魏王殿下請到王府裡去了,夫人就等着抱外孫吧!”
雨柔夫人臉色一變,竟開口喝問道:“你們把霜兒怎麼了!”
似乎是雨柔夫人的語氣突然強硬,讓這些太監很是不滿。
紅衣太監尖聲喝道:“魏王看上你家女兒,那是你們家祖上積德才修來的福分,别給臉不要臉!”
雨柔夫人眼睛裡滿是焦急之色:“我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你敢這麼和我說話!你們到底把霜兒怎麼樣了!”
紅衣太監猖狂地大笑:“别說你是一品诰命,就算是一品官員本公也打過!我看你是想挨鞭子了!”
紅衣太監說完,竟然從袖子裡甩出一根馬鞭,沖着雨柔夫人就要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