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的沉默令程十一稍有意外。
在她看來,姜望這般的少年英雄,又剛剛封爵,再怎麼尊重重玄勝,也不該情願自晦鋒芒才是。
堂堂聚寶商會副會主與他搭話,再怎樣心裡有意見,也不該置之不理。
這番行止,倒更像是單純的侍衛仆從一般。
這其實表明的,是絕不會更改的态度。
心中念頭轉過,面上倒毫無尴尬。
她隻笑着又将那雙眼睛來瞧重玄勝:“會主日理萬機,商會近日開拓陽地,更須臾離不得人哩。
隻我這個副會主還算得空,不然不能怠慢了公子。
”
這女人的心眼怕隻有針尖小。
重玄勝和姜望的态度都不算好,她便也不肯給好話聽。
話裡話外,無非是三個字——“你不配”。
聚寶商會會主,姓蘇名奢,自是臨淄城中一等人物。
往時重玄勝得見其人,還得是重玄褚良帶着。
今時雖有籌謀陽地之功,斬将破軍之勳……但也未必能夠!
“開拓陽地”這四字更是叫人刺痛。
聚寶商會是如何在陽地赢得的四海商盟?
還不是靠他重玄勝!
卻一轉身就抛下他,去與重玄遵眉來眼去。
重玄勝眯眼笑道:“欲見蘇會主,是因為有些話,大約隻他能聽得明白!
”
“重玄公子說笑了。
”程十一嬌笑道:“人家不也是有一雙耳朵?
”
蘇奢既然沒有出現,此行意義便折了半。
重玄勝當然不會直接拂袖而去那般幼稚,便問道:“你能代表蘇奢會主?
”
程十一仍就笑着,自是從容:“我這雖有個‘副’字,但也是會主哩。
”
重玄勝點點頭,轉頭問姜望:“兄弟,我們這次來臨淄,進的是哪個門?
”
姜望朗聲說:“但見得一個‘信’字!
”
程十一笑容不改:“信門确實也近!
”
信字門的确離聚寶商會不遠。
重玄勝暗諷她失信背約,她則反嘲重玄勝失了分寸,心急如焚,不肯相讓半分。
“都說做生意當有個先來後到。
”
重玄勝冷聲道:“怎麼我前腳還未離尊門,後腳你們就迎進了重玄遵呢?
這門實在也太松敞了些?
”
程十一端了茶,輕輕撥蓋:“公子亦知,聚寶商會做的是生意。
既是做生意,哪有閉門謝客的道理?
”
“好叫程會主知曉。
”重玄勝似看不懂逐客的暗示,隻道:“那四海商盟何等底蘊,何等龐然,皆因失了信譽,才在陽地落得個人人喊打!
”
“做生意講求和氣生财,旁家的好壞我倒不便說呢!
不過呢,殷鑒不遠,倒的确足以為誡。
但話又說回來……”
說到這裡,程十一竟然打了個哈欠,已毫不掩飾怠慢:“說什麼失信,哪裡合适?
咱們又不是另做旁家生意。
勝公子你與遵公子,不是一家人麼?
”
這話說得令人惱恨。
便是在一旁的姜望,也給氣着了。
重玄勝卻大笑出聲:“妙啊!
今時今日才知,什麼叫在商言商!
”
程副會主懶洋洋道:“公子謬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