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隆隆!
地災還在繼續,霧氣漸漸重了。
蛇骨面者握着蛇信劍的手緊了又緊。
面對着連殺兩大白骨面者的魏俨,終于一個轉身,抱起犬骨面者的屍體,飛遁遠去。
她不得不承認,面對隻是初入騰龍境的魏俨,她怯懦了。
準确的說,她被楓林城衛軍這幾個人的瘋狂吓住了。
怯懦這樣的詞彙本不該出現在她的世界裡。
她向來視人命如草芥,不僅僅不在乎對手的性命,也不曾在乎過自己的。
今天遭遇的這幾個視死如歸的人不是理由。
面前這個她沒有一丁點把握、如殺神般的對手,也不是理由。
真正怯懦的原因,在她看到犬骨那樣的眼神之後。
她發現自己,生平第一次,有了恐懼的感覺。
她竟然恐懼死亡。
她竟然開始留戀這個世界。
……
魏俨看着蛇骨面者離去,沒有追擊。
戰鬥已經結束了。
面對将死的趙朗和蛇骨面者,他毫不猶豫選擇先殺死對手。
面對暴怒的蛇骨面者和已經生機微弱的趙朗,他毫不猶豫的轉進戰場。
面對抱在一起的方大胡子和鼠骨面者,他毫不猶豫攪動刀光。
是的。
他毫不猶豫。
他沒有猶豫過。
他每一步都是最好、最恰當、最精準的選擇。
或者說,正是因為知道他能夠做到這樣的選擇,所以無論是趙朗還是方大胡子,都把勝機寄托在他身上。
這是一次精妙絕倫的配合!
以他們多年軍旅情誼、多年袍澤默契的名義。
三個人各自為戰,卻又以死并肩。
代價,是趙朗之死,方大胡子之死。
此時那些惡犬之魂已随着主人散去,冥犬也已消失。
地縫還在擴大,霧氣還在蔓延。
城衛軍營裡的這一切,突然的發生,又淩厲地結束了。
楓林城域的災難遠未結束,而城衛軍營裡為楓林城而戰的人,已經死去。
魏俨走到趙朗身邊,将丢了一條大腿、心髒被洞穿、道元也已經枯竭的趙朗半抱起來。
他笨拙地用籠着木行元氣的手,捂住趙朗心口。
他專注于長刀和金行道術,實在不擅長救治手段。
而且他也很清楚的明白——沒救了。
有時候理智這種事情的可怕正在于此。
因為你如此明确的知道結果,所以你徒勞的努力竟不能夠安慰自己一星半點。
“周天境殺騰龍境,我這也算是越境殺敵了吧?
隻有很厲害的天才,才能夠辦到這種事情啊。
”趙朗艱難地喘息着,說道:“原來這就是天才的世界。
我看見了……”
“你騙我了。
”魏俨臉上都是皿迹,看不清表情,但是他說:“你說我的選擇才是對的。
你說你也會那麼選的。
”
他重複道:“你騙我了。
”
三名白骨面者現身的時候,沒有人注意這個通天境的小修士。
趙朗本已經離去。
但他選擇回來,選擇戰鬥。
選擇戰鬥幾乎等同于選擇送死。
但他還是這樣選擇了。
“誰都知道最好的選擇是什麼,可不是誰都能夠做得到啊,魏俨。
”趙朗笑了起來,用那雙無力的眼睛看着魏俨道:“你是真正的天才,你的性命比我重要。
活下去,為楓林城報仇。
”
原來,他對楓林城結局的判斷也與魏俨一緻,但之前還是支持了方大胡子的愚蠢選擇。
或許,那不能夠叫做“愚蠢”吧?
魏俨抓着他的手,嘴唇翕動了幾下,大概想要說些什麼。
但趙朗已經閉上眼睛,永遠也聽不到了。
……
不知過了多久,地縫開裂的聲音打破沉默。
魏俨抱起趙朗的屍體,将他投進地縫下湧動的岩漿中。
看着沸騰的岩漿将其吞噬。
人們說入土為安。
或許能安,或許不能。
魏俨倒提快雪,轉身走向楓林城。
……
……
西山腳下,姜望一手牽着姜安安,一手牽着宋清芷,回望楓林城,心中既悲且憤,既怒且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