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鑄平一沒有什麼太強大的武力,二在齊國沒有太深厚的根基。
這麼些年來,廉家當然也有自己的經營,鑒于家族産業的特殊性,主要的人脈都在軍方裡。
而重玄家在軍方的影響力……可以把廉氏這樣的家族,按下去一百次,一千次。
雙方能夠調動的資源,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倒也用不着體現智略上的差距。
對重玄勝來說,廉氏這局棋,從來就不存在什麼難度。
他需要考慮的問題,隻在于廉家能夠起到什麼樣的作用,而他在什麼時候收官最恰當。
伐夏的時機百年難遇,無論他之前有什麼計劃,都必須為這場戰争讓步,所謂
“順天應時”。
于是在齊王宮外接了姜望就徑來南遙城。
。
整個廉氏奪權的過程,沒有半點所謂驚心動魄的場景。
開始得很突然,結束得很幹脆。
廉鑄平在宗祠裡自焚而死。
廉雀在宗祠外宣告了命牌制度的結束。
勢如秋風掃落葉。
倒也談不上什麼悲喜。
無非舊願已償,無非酒垆意氣曾少年。
而在廉雀正式接掌了廉氏權力的時候……齊天子诏令已下!
以曹皆為伐夏主帥,以欽天監監正阮泅、前相晏平為鎮軍軍師。
于是征調昭、弋、昌、容等東域小國兵馬,計有三十萬,編為三軍,以朝議大夫謝淮安居中調度,并發伐夏。
全國征郡兵三十萬,以朝議大夫陳符領之。
發九卒者其三,曰春死,曰秋殺,曰逐風,以為伐夏主力。
此次出征,計有真君兩位,真人五位。
百萬雄師攻夏!
盡顯齊天子滅夏之心!
此前呼聲最高、朝野信心最足的大齊軍神姜夢熊,卻是并未掌軍,也未鎮軍随行——這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畢竟以姜夢熊在軍中的威望,出則為帥,入則鎮國,鎮軍很難隻是鎮軍……鎮軍軍師這個軍職,都是臨時生造出來的。
表示軍令從一,表示主從之分。
雖則阮泅、晏平都是衍道強者,而且身份一個比一個不凡,但在這次伐夏之戰裡,也都必須遵從主帥曹皆的軍令。
軍神自己未能出征,但是他的幾個弟子,除計昭南還在萬妖之門後厮殺、無暇分身外,大弟子陳澤青,關門弟子王夷吾,卻是都要參與此戰的。
而兇屠重玄褚良雖然沒能拿下伐夏主帥之職,卻也是伐夏之戰的絕對主力,親掌秋殺軍出征。
唯獨是修遠……囚電軍并不在這次伐夏的主力陣容裡,修遠請旨争帥,但是最後連戰場都沒能上去。
天子之心,實在難測!
而不聲不響擠進伐夏主力的逐風軍,乃是當代摧城侯李正言所領強軍。
一般來說,大齊九卒除天覆軍乃是毋庸置疑的最強之軍外,其餘幾隻勁旅向來是各呈千秋,難分高下。
但亦有此言——四時第一曰春死,四象第一曰逐風!
總之,無論背後有哪些考量、是如何籌謀。
齊國這一次南下的大軍,也都算得上是齊國的主力軍隊,完全可以代表大齊帝國的真實武力。
不說是傾國而戰,也是在确保鎮壓各方的情況下,所能抽調出來的最大力量了。
“帝君是如何考量的,我們不必去想。
主帥已立,征期已定,其它的事情現在都無關緊要。
我們接下來需要考慮的,是在這場戰争中,關于我們的所有。
”姜望和廉雀曾經對飲過的酒垆中——重玄勝盤坐在竹席上,正談論着天子诏令的事情。
三人此時圍着一方火塘而坐,火塘上方架着一個大甕,燒着滿滿的一甕酒。
整隻已經烤好的牛腿、羊腿,擺在食盒裡,堆在竹席前的條桌上,酥爛噴香的大肉間,隻橫着一柄食刀。
廉雀手持一根竹水勺,不緊不慢地給兩位朋友舀着熱酒。
十四披甲帶劍,獨自立在門邊。
冬月煮酒,窗外正飄雪。
重玄勝繼續道:“如無意外,我和重玄遵肯定是要進秋殺軍的。
在這場戰争中,叔父不會偏幫于我,最後的結果可以預見——一定是我和重玄遵各領一軍,在戰場上各憑本事。
兩人鬥分生死,我自是不如。
但是單論領軍,我不會輸給他。
”他看向廉雀:“屆時我手底下應該有萬人。
這萬人的兵甲需在出國前完成補給,我要最好的。
”
“不違例的事情,我肯定盡力配合。
”廉雀非常幹脆地道。
真要無所不用其極,廉家能夠發揮作用的地方其實有很多。
比如在給重玄遵麾下士卒換裝時做點手腳什麼的……但重玄勝不會那麼愚蠢,那麼沒有分寸,廉雀也不可能答應那樣的事情。
在守規矩的情況下,廉家能做的事情就相對有限了。
但重玄勝也并不會急切。
類似于廉家這樣的準備,他做了很多。
積小優而成大優,正是他在與重玄遵競争過程中,一直在做的事情。
面對重玄遵,能有一點優勢,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戰場上瞬息萬變,現在說再多其實也沒什麼大用。
我們隻能做好先期準備。
剩下的事情,到了夏國再說。
”重玄勝端起酒碗道:“喝了這一碗,便回臨淄!
”三人舉碗相碰,一飲而盡。
幾年前各自不名的少年,今時今日已各有各的事業。
值得慶幸的是,還有舊時心情。
重玄勝便要起身。
姜望卻從儲物匣中,取出一支斷槍來,遞給廉雀:“廉兄,你幫我看看,這杆槍能否修複?
”廉雀接過來瞧了一眼,便道:“這杆槍,最精彩的地方在槍身,槍頭反倒沒有多卓越,打造的時候有些浪費……但現在槍杆已經折斷,靈性毀掉了。
”他又看了看,語帶可惜:“毀得很徹底。
”
“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姜望問。
見他這般認真的樣子,廉雀盯着這杆斷槍,凝神想了一陣,才道:“我可以試試……但幾乎不可能成功。
”
“不管怎麼說……試試也好。
”姜望有些蕭索地說道。
廉雀于是便将這支斷槍收下了。
然後道:“你們在戰場上多加小心,之後有什麼需要我協助的,随時讓人通知我。
”重玄勝當然不會假客氣,他辛苦入局,就是為了得到整個廉氏的助力。
此時也隻道:“戰争一旦開始,就很難再被個人的意志所幹涉。
接下來我們恐怕都要辛苦很長一段時間……你新掌廉氏,有沒有什麼需求?
”廉雀想了想,看向姜望:“你還記得這裡嗎?
”
“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