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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舍我其誰

大道破天 潇騰 3122 2023-04-11 23:59

  “而我對你們隻有一個要求。

  在山呼海嘯的‘萬勝’聲裡,在一張張激動的、熱皿上湧的臉龐前,曹皆面無表情地道:“服從命令!

  他的聲音像山一樣落下了,在士氣最高漲的時候,定下了他的威嚴。


  而後他道:“我的規矩隻有一個——違令者,斬!

  斬釘截鐵,不可轉圜。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的父親是誰、老師是誰、到底有什麼背景……

  違令即斬。

  在陡然肅殺的氛圍裡。

  他的意志叫每一個在場的将士都明确了。

  而後他才道:“下面我宣布幾個任命。

  “第一個,命陳澤青為征南将軍,在此次伐夏期間代掌春死軍!

  第一個任命,就令人震驚莫名。

  春死軍乃是此次伐夏絕對的主力軍隊,曹皆竟命陳澤青代掌?

  但細一想,這個任命卻又在情理之中。

  陳澤青早年就有任職九卒的經曆,在齊九卒任何一軍裡都曆練過。
論及軍略,九卒無出其右者,被視為真正繼承了鎮國大元帥之軍略的人。
而且這些年來,天覆軍的日常軍務,也都是他在處理,本身的能力,是無須懷疑的。

  再有一點,這一任命,也打破了朝野間關于曹皆與姜夢熊不和的傳聞。
春死軍都交給姜夢熊的弟子了,世上哪有這種不和?

  轱轱辘辘~

  車輪滾動的聲音由遠及近。

  久聞陳澤青之名,此刻身在秋殺軍隊列裡的姜望,也是第一次見得其人,不由得擡眼看去——

  身形颀長、直脊如槍的王夷吾,推着一輛木輪椅,從遠處走來。

  長臉深眸、同境打遍軍中無敵手的王夷吾,自然不會有人不認得。
自來在軍中,永遠是人群的焦點。

  但此時此刻,他也不能奪走他正推着的這人的光芒。

  盡管這個人……甚至需要被推着走。

  這是一個頭發簪得一絲不苟的男人,臉上帶着很平靜的笑意,一雙眼睛靜如古井,又叫人能夠感受到深邃的智慧。

  他懶懶地靠坐在木輪椅上。

  膝上,蓋着一條很有些年月了的舊毯子。

  大齊軍神姜夢熊的大弟子,竟然是一個癱瘓了的男人!

  甚至于不能夠靠自己直立行走!

  而你看着他,你感覺是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倒他,沒有什麼災厄能夠戰勝他。
他可以一直往前走,不管是坐着車、坐着船、坐着輪椅,還是别的什麼——就如此刻一般。

  此刻王夷吾推着他,走在萬軍之前。

  王夷吾的步子非常穩定,每一步都像是提前用尺子量過。
在如山如海的目光注視下,每一步和每一步之間的距離,都沒有差别。

  他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

  所有認識王夷吾的人,都能夠感受他的驕傲。

  此刻他驕傲于他能夠推着陳澤青!

  而陳澤青坐在輪椅上,平靜、自信、慵懶。

  當這輛木輪椅,被王夷吾推着,來到點将台下。

  三軍主帥曹皆的目光垂落下來。

  “澤青,受命!
”他低了低頭,如是說。

  曹皆是一個非常不願意浪費時間的人,在伐夏此等大事上,言語也非常簡練。
但是他願意等王夷吾慢慢推着陳澤青過來。

  因為他比很多人都更了解陳澤青。

  因為任何一個了解陳澤青的人,都不會不給這個人以尊重。

  曹皆點了一下頭,重新把目光落回茫茫如海的軍隊上,然後道:“第二個任命,命田安平為三十萬郡兵左路元帥!
掌兵十萬,受郡兵元帥陳符所轄,日照郡守田安泰佐之!

  一石激起千層浪!

  時至今日,陽地大治,陽人未有念陽帝者。
陽地三郡鎮撫使,早已經順理成章地轉為郡守。

  但引起人們激烈情緒的,當然不是田安泰。

  說句不好聽的,如田安泰這種不功不過、才能隻是尚可的世家子,是生是死都不會引起太多人在意。

  而如田安平者,僅僅是他的名字,就足夠讓人重視,足夠讓人警惕!

  甚至于在曹皆說出這條任命的此刻,人們才恍然驚覺一個事實——

  田安平的十年之刑……已經無聲無息地期滿了。

  很多人不願意提及這個名字,很多人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個名字。

  但是當它出現在耳邊,當這個人披散長發,隻着一件單衣,淡漠地自遠方走來……

  誰能忘卻!

  田安平今日穿了一雙漂亮的麂皮靴,長發好像也稍稍修剪過,大約田家的什麼人叮囑了他要注意形象。

  但那一對孽鐐仍然戴在手上,長長的鎖鍊倒是沒有拖地,而是挂在了身上。

  他好像真的有在乎别人的觀感,但好像又完全沒有在乎。

  在一個個穿得體面規整的人群裡,顯得如此的突兀,不合時宜。

  人們畏懼他,猜疑他,近乎本能地排斥他……又不得不關注他。

  “大帥!
”這時候軍伍中響起一個聲音。

  立在逐風軍陣列裡的晏撫晏大公子,今日亦是一身奢華暗斂的甲胄。
陣紋都自然得像是甲葉天然的紋理,乍一眼看過去,除了好看,倒是看不出什麼。

  他出得陣列來,向将台上的曹皆行禮:“我絕不懷疑大帥的眼光,對大帥的任命也絕無質疑。
隻是今日是什麼場合,伐夏是何等大事?
田安平這副姿态便過來軍中,一個囚徒模樣的人,真能代表我大齊軍隊的威儀嗎?

  這何止是晏撫的疑問。

  心有不滿的,何止晏撫一人?

  這是誰的時代?

  計昭南不到三十,田安平三十過半,陳澤青已經四十多歲。

  在整個齊國範圍内,往前看十年,當然可以說是陳澤青、計昭南、田安平、柳神通這些人的時代。

  但是在十年之後,誰又會相讓于誰?

  江山代有才人出,陳澤青這位九卒軍略第一的軍神親傳也便罷了,田安平畢竟是個瘋子,畢竟被打破金軀玉髓、鎖境十年!

  他憑什麼領軍十萬?

  但姜望立在軍列之中,隻是默默地想——

  因為這一句話,狗大戶回頭得哄溫姑娘多久?

  以晏撫的性格,即使是對田安平有再多的不滿,也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做陷陣先鋒,站出來挑這個理……今天這一句話,很難說其中沒有柳家的原因在。

  畢竟這個郡兵左路元帥的位置一坐上去,等到伐夏功成,田安平就不可阻擋了。

  田安平走得越高,與之相對的扶風柳氏,就沉得越低。

  而環顧此刻,并沒有一個人會為扶風柳氏說話,并沒有一個人會站在田安平對面……

  點将台上的曹皆沒有說話。

  點将台上的前相晏平,也依然在閉目養神。

  而田安平隻是回過頭來,靜靜地看向晏撫。
他的眼神是那麼平靜,可平靜底下,好像随時要湧出讓人撓破心髒的瘋狂!

  這時候,跟在田安平身後走來的田安泰開口道:“軍威在力不在禮,你晏撫難道是如此迂腐之人——”

  田安平頭也不回,左手往後一豎,止住了田安泰的發言。

  他的親哥哥,就這麼讪讪地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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