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水汽沖撞天空,在釣海樓駐地之前,構築雲氣景觀。
如龍如虎,如人如鬼。
聲勢浩大,令觀者心折。
那是天一真水被焚盡的明證。
以神通對神通,那登門挑戰的少年,赤裸裸壓制了包嵩!
這種神通直接對撞的方式,把強弱之分體現得如此清晰。
差距太明顯了。
無怪乎面對包嵩的質疑嘲諷,這少年隻說一句——“向閣下請教!
”
反掌即可擊敗,何須多費唇舌?
姜望并未痛打落水狗,隻是五指一合,方才還焚天灼地、鋪滿視野的火海,頃刻歸于火焰一縷,被他收回掌中。
場内空空,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天空那些還未散開的水汽,還在講述着剛才的戰鬥。
有相熟的同門沖上來,将吐皿而倒的包嵩扶起。
姜望沒有什麼波瀾地移轉視線,包嵩并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視線在現場的釣海樓修士身上慢慢掃過,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被注視過。
隻聽其人問:“敢問諸位釣海樓的師兄弟們,我現在有資格,挑戰季少卿了嗎?
”
人們這時候才意識到,這場令他們為之驚歎的戰鬥,這如此直接強硬的神通對撞,于這個名為姜望的少年而言,隻是如此平常的一件事!
擊敗包嵩,根本不值一提。
不能夠擊敗包嵩,才值得人們驚訝!
隐在人群之中,以鬥笠蓑衣遮身的田常,靜默無言。
開辟三府,摘得一個強力神通的天才修士,對現在的姜望來說,已經完全構不成威脅了麼?
迷界之行,他到底又獲得了怎樣的成長?
這堪稱恐怖的強大速度,令他不得不……把解除束縛的心思一收再收。
以相同裝扮站在他身邊的田和,同樣一言不發。
這位苦大仇深的中年男人,向來是以木讷沉穩的形象示人。
或許隻有姜望才知,其人藏心如深海。
姜望的問題在衆人耳中傳過,以其名、以其勢,以其人方才在戰鬥中的表現,誰好意思說,他不夠資格挑戰?
“自然!
”
一個聲音回道。
自釣海樓宗門駐地内,季少卿大步走出來。
他不可能再龜縮下去。
更不能讓在場的釣海樓修士,繼續啞口無言。
若是要讓姜望一個個戰過釣海樓的内府修士,他才肯最後出來,那才真叫贻笑大方。
足以令釣海樓蒙羞。
“季某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天潢貴胄,勤學苦練,幸得薄名而已。
挑戰季某,何須什麼資格?
”
他笑着說罷,又皺了一下眉:“不過,姜老弟,咱們之間,是否有些誤會?
”
他明明是躲在一旁,等包嵩試了一下姜望的成色後,才走到台前。
可話卻說得非常漂亮,很顯大氣。
而之後的那個問題,則更見險惡。
“誤會二字,就說得太遠了。
”姜望手按長劍,面無表情道:“道途艱難,修者知苦。
閣下聲名遠揚,姜望隻是見獵心喜。
請君試劍,亦為求道之心。
”
“唉,人在家中坐,麻煩天上來。
”
季少卿無奈地搖了搖頭:“竹碧瓊的死,我也很不好受。
要知道在叛宗之前,她也與我很是親近,是個惹人憐愛的師妹。
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我既然守在天涯台,就不能不能守住規則。
無規矩,何以成方圓?
”
姜望不提這件事,他卻非要提。
姜望想把事情定性在年輕天才之間的挑戰,隻強調求道問劍,以此撇開雙方的身份,來個中宮相對,以将對帥。
他卻一定要把事情說透,把恩怨擺到明面上來。
倒不是說他怕了姜望。
他之前敢眼睜睜看着竹碧瓊死,就不存在對姜望有什麼忌憚。
他五府圓滿,身懷兩門強大神通,也自是天驕人物,遠勝包嵩之流。
年輕一輩,能有幾個人值得他忌憚?
他隻是一定不使姜望如意,姜望想要做什麼,他就阻止什麼。
他隻是故意戳姜望的傷疤,令其痛苦,令其憤怒。
既然此子狂妄如此,膽敢打上門來,隻身問劍。
那他要麼就避而不戰,要麼就接下來,赢得漂亮!
剛成為海勳榜副榜第一的姜望,正好成為他的踏腳石,增幅他的名望。
先讓包嵩出來摸底,再用言語來激怒姜望,都是出于這同一個理由。
甚至于他還在措辭中,隐隐暗示竹碧瓊與他有某種關系。
就是以為姜望與竹碧瓊相愛,故意傷口撒鹽。
但姜望的目光很平靜。
他不是不憤怒,而是将憤怒按在心湖之底,将殺意藏于劍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