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天穹之上黑雲壓城,雷光電莽穿梭在雲海。
街坊商販剛剛才出攤,一見這天氣,連忙慌張的兜起東西,各自朝家中跑去。
許守靖走出府邸,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刺骨的陰風像是數萬根銀針,拍打在皮膚表面,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衫,也能感受到那股宛如在衣服中放了塊兒冰的涼意。
荊銘跟在許守靖背後走出大門,迎面吹來的勁風吹得他下意識擡手擋着臉,嘴裡嘟囔道:
“少主,這是要變天了!
”
許守靖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地低語道:“确實要變天了。
”
說着,向荊銘伸出了手,似乎在要什麼東西。
荊銘愣了一會兒,連忙從瓊玉閣掏出一條嶄新的腰帶遞了過去:
“少主,墨煙玉質地,上好的品質。
”
許守靖撇了撇嘴,就這麼當着一條街所有人的面,解下自己鑲嵌着瓊玉閣的腰帶,順手拿過荊銘手中的那條腰帶給自己系上。
完事之後,發現荊銘這貨就傻愣在原地,也沒見什麼動作,許守靖眉頭一皺,瞪了他一眼。
“啊……”荊銘看見少主瘋狂眼神暗示,才想起來自己還有段台詞沒講呢,連忙道:
“嗯,少主,這瓊玉閣我給您拿去維護,您什麼武器都沒帶,真的是什麼保命手段都沒有,而且我們也絕對不會跟着,您在街上自己一個人一遇到刺客一定就完了,所以……一定要小心啊!
”
語氣生硬,表情誇張,就差把“我是在演”寫在臉上了。
為了體現出自己的擔憂,荊銘還摸了兩把眼角并不存在的淚珠。
“……?
”
許守靖瞪着桃花眼愣在了原地,看着荊銘朝着自己眨眼睛,一副“我表現得還可以吧”的樣子,旋即心中蓦然生起了一團無名火,一腳朝着他的屁股踢了過去。
“哎呦……!
少主你幹嘛,不是你讓我這麼幹的嗎……哎呦!
”
“我踢死你!
”
連踹了兩腳,許守靖還不解氣,想要再踹第三腳。
不過荊銘這人也很賊,早就習慣這裡面的圈圈繞繞,挨了兩腳知道許守靖多半已經解氣了,再挨下去就是自己蠢了,再度誇張的哀嚎了兩聲,捂着屁股一溜煙跑了。
許守靖追了兩步就懶得追了,捂着額頭不停地歎息。
我怎麼會想到交給他這種任務?
算了……反正無論有沒有這一步他們應該都會……
許守靖眼中閃過一道金芒,一手背在身後,拿着油紙傘,走出了府門。
外面的天氣還沒發展到磅礴大雨的地步,不時從黑雲中漏下來的雨滴,打在肩膀上,也隻是感到鵝毛垂肩,并沒有什麼實感。
青石磚的小路倒是已經被浸濕,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黑點。
這種天氣下,路上自然也沒有什麼行人。
許守靖獨自走在街邊,不知不覺間已經遠離了原先的街道,來到了一個十分偏僻卻又明亮的街道。
如果有人在他身邊的話就會發現,他那雙勾得人心癢癢的桃花眼,不知何時已經被耀眼的金色覆蓋,瞳孔沒有聚焦,顯得有些空靈。
又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雨勢漸大,彙聚在青石磚的縫隙中流淌,從空中看去,就像是無數水線凝成的網格蔓延在青石路上。
許守靖慢條斯理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順了下被沾濕的黑發,伸手撐起了傘。
他那雙金色的眼瞳環視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一個空無一人的角落,嘴角微微勾起:
“出來吧。
”
雨滴打在傘葉上,發出了“啪塔啪塔”聲。
就像是為了回應他的期待一般,臨街對面走出了一個人影。
緊密如絲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被彈開,形成了一圈朦胧的人形白線,沉重的腳步踏得青石磚一抖,水花濺在了褲腳。
許守靖最初饒有興緻的看着他,想知道這人究竟是誰,但等他走近,那張如冠玉般的臉龐又變得錯愕了起來。
“褚敖?
”
那人被叫到名字,咧開嘴笑道:
“許守靖,你是不是很驚訝為什麼我沒有死?
……沒錯,我确實被你捅穿了心髒,死的不能再死的褚敖!
”
話音落下,他突然撕開了兇前的衣襟,露出了一個猙獰的傷疤,赫然處于心髒的位置。
“可是啊,許守靖,我要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有着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存在,你自以為全知全能,實際上你隻是他們眼中的蝼蟻!
”
褚敖慷慨激昂地說着,兩臂誇張的張開,擺出了一個“贊美太陽”的姿勢,這做派,這神态,與初見時完全是兩個人。
許守靖用小拇指頭轉着耳朵孔,眼神略顯不耐煩,看着褚敖在那激情四射的演講,待他說完喘口氣時,無語道:
“說完了?
”
褚敖見他還是那麼目中無人,冷笑道:“許守靖,你也就現在能笑得出來了!
”
“……我沒笑啊?
”
許守靖詫異地說道:“我很嚴謹的好不好,沒笑就是沒笑,而且你這太尬了,完全就是活不過兩章那種龍套的台詞……我想吐槽都沒得吐……”
“你!
!
”褚敖強壓下想要發作的情緒,長舒了口氣,陰笑着打了個響指:“都出來吧,确定隻有他一個人。
”
話音落下,巷子的角落、街邊的木桶、樹杈的枝條、寡婦的窗戶……附近一切能藏人的地方都冒出來了一個蒙面人,不到兩息,就已經把許守靖圍了起來。
許守靖斜睨了他們一眼,淡笑道:“真專業的啊……不像前兩次的刺客,明擺着拿江湖人湊數,半點專業知識都沒有,一看就是業餘的。
”
“上。
”褚敖冷笑着一揮手,壓根就沒搭理他。
竄竄竄竄——
數十道影子轟然騰空而起,劍氣劃破雨幕,将視線分割成了兩半。
許守靖不慌不忙拿出一個赤紅酒壺仰天喝了一大口,大喊了一聲“爽”,随手把酒壺扔到了地上,迎着漫天劍雨而去。
幾十名訓練有素的刺客,所知所行皆為刺客之道,便是用處獨屬于劍客的劍氣,在他們手中也變得無聲無色,遠遠望去,不過是空氣微微一顫,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許守靖躍躍欲試地舔了舔嘴角,眸中金光一閃,身體微微斜過……
嘭——
一道勁風筆直地從他面前飛過,在堅硬的青石磚面上刻下了一道皿淋淋的傷痕。
嘭嘭嘭嘭——
以最初的劍氣為契機,又是接連不斷地轟鳴炸響,青石磚塊紛飛,橫、豎、斜……七零八落的劍痕布滿地面,但站在劍痕之前的黑衣公子卻安然無恙。
褚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若癫狂的搖着頭:
“不……這不可能……你是怎麼做到了……”
許守靖眼中的金光散去,手扶着後頸扭了扭脖子:
“想做,就做到了。
”
褚敖當然不會吐槽一句“你擱這擱這呢”,而是眼中閃出一抹厲色,聲音嘶啞着吼道:
“許守靖!
你毀了我的一切,我今天就要你付出代價!
”
轟隆——
支撐褚敖站立的地面陷下去了一塊兒,在許守靖愕然的眼神中,本就被撕碎的身軀逐漸膨脹,漆黑的倒刺穿破了衣衫,唇邊伸出了兩排尖牙,後背與四肢像是被施了“增發術”一樣,長滿了茂密的鬃毛。
他的眼睛宛若獸瞳一般猩紅,聲音也變得沙啞與渾厚:
“許守靖!
這就是我能重新活過來的原因……我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隻為了殺掉你!
”
許守靖默默咽了口口水,愣愣地說道:“你還真是把反派的死亡Flag都立完了啊……獸化、變大,龍套台詞,這不領盒飯都對不起你……”
“不要再叽叽歪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給我去死吧,許守靖!
!
!
”
褚敖身形宛若一頭巨大化的鬃獅,巨大的利爪劈開雨幕,朝着許守靖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