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隆——
震铄天穹的轟鳴貫徹于耳,雷電将天空分裂為兩半,白光穿進了狹小的高窗,最終照在屋内的一個黑衣公子的臉上。
黑衣公子俊俏的臉龐透露出了幾分虛弱,嘴唇發幹,黑發散亂,兩隻手臂被鎖鍊扣着各自朝向兩旁。
似乎是被突然打在臉上的強光喚醒,他緩緩撐開了眼簾,桃花眼顯露出了幾分迷茫,瞳孔空洞沒有聚焦,隻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好像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我這是……
對了……
昏迷前的記憶一口氣湧入了大腦,許守靖徹底從渾渾噩噩的狀态醒了過來。
他黯淡的眸子有了一絲高光,瞳孔中映照着的那個男人的身影清晰了起來。
帶着白狐面具的男子似乎也注意到許守靖清醒了過來,伸手把兜帽放下,又拆下了白狐面具的嘴巴,端着茶盞,優雅地抿了一口:
“要不要喝點茶?
”
“……”
您這面具功能還挺全。
見許守靖沉默不語,狐面男子卻是誤會了他的心思,意味深長地笑道:
“我知道你在等什麼,我可以告訴你,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現在你的親信恐怕滿京城都在找你……但我一點也不擔心她們會找到這裡來。
”
許守靖沉默了片刻,出聲道:
“你是想說,無論我做了什麼樣的準備,都是沒用的?
”
“不錯。
”狐面男子含笑道:“我知道許少門主恐怕心中不服,剛好我現在也不急,可以慢慢來,反正我抓你來,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跟你面對面地平等交流。
”
許守靖瞥了眼扣住自己雙手的鎖鍊形法寶,每次想要運轉靈氣循環,便會被鎖鍊給阻隔,他冷笑道:
“你管這叫‘平等’?
”
狐面男子淡然一笑,絲毫不在意許守靖言語中的釘子,“這點還請許少門主理解一下,畢竟我也沒辦法保證如果解開束魂鍊,你會不會做出什麼有損我們友誼的事情。
”
“友誼?
”許守靖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從你把我擄過來開始,就沒有友誼可言了。
”
這小子就不能配合點嗎……狐面男子微微歎息了一聲:
“許少門主,何必這麼繞圈子呢,你把身上的所有保命武器都交給了下屬,還在門前做出那麼顯眼的舉動,不就是為了引我來嗎?
現在我來了,許少門主不是更應該和我交流嗎?
”
他頓了一下,旋即嘴角挂上了一個儒雅的微笑:“還是說,許少門主仍然把希望放在你那些個紅顔身上?
比如……姜容月?
”
許守靖眼神一凝,猛然擡起頭,目光微冷:
“你想說什麼?
”
狐面男子淡然笑道:“放心,許少門主,我們不會對姜容月做什麼,隻是稍微做了些引導,讓她找不到這裡罷了。
”
……
……
大雨磅礴。
一名紫裙少女面帶懷疑,不顧雨水沾濕本就纖薄的衣衫,回首道:
“你确定小靖跟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裡?
”
護衛服飾的荊銘跑了過來,扶着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是……少主當時就是說要來這裡……結果一晚上沒回來。
”
姜容月見他支支吾吾的,好像在隐瞞什麼一樣,蹙眉道:
“你剛去幹什麼了,怎麼來這麼晚?
”
荊銘臉上一僵:“啊……沒……沒幹什麼……”
姜容月可是龍玉門的大師姐,平時内外門對她除了尊敬就隻剩敬畏,像荊銘這種反應她簡直見過太多了,一看就是心中有事。
有什麼事有必要現在瞞着她?
想到這,姜容月如杏美眸漸漸冷了下來,冷聲道:“是不是小靖的事情?
!
”
荊銘眼看躲不過去了,連忙擺着手:“不是不是,我剛才就是去跟蘇姑娘說了一下少主失蹤的事情,真沒别的什麼!
”
蘇姑娘……蘇浣清?
姜容月想了下,覺得這倒也合理,旋即心中蓦然生起一股好奇,若無其事地問道:
“那……蘇浣清是什麼反應?
”
“額……”荊銘撓了撓腮,用試探般的語氣問道:“‘哦’了一聲,算不算反應?
”
“……”
就這?
姜容月嘴角勾了起來,漂亮的臉蛋兒囊括着難以掩飾的得意,嘴裡卻傲嬌地哼道:
“看來她對小靖的感情也不怎麼樣嘛,小靖都失蹤一天了,也沒見她在意。
”
荊銘喉結蠕動,猶豫了下,還是出聲道:
“大師姐,主要是少主以前在門内的時候,隔三差五就失蹤一次,其實我都習慣了,換成門主在這兒,可能也不會怎麼在意……我覺得吧,蘇姑娘很可能是看穿了少主的本質,所以才……”
姜容月得意的神情一頓,眼神冷了下來,滑嫩的掌心凝結一團實體靈氣。
見狀,荊銘吓得臉色發白,腿腳顫抖着往後退去:
“大……大師姐,我隻是實話實說,咱不能……”
嘭——
他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化為一枚流星,劃破了茫茫雨幕。
半空中,荊銘輕車熟路地喚來一柄銀劍踩在腳下,一邊裝作被打飛的同時瘋狂哀嚎,聲嘶力竭,響徹天空,實際上……他在抱臂沉思。
他們姐弟還真是一模一樣啊,一言不合就把人打飛。
荊銘攤了攤手,歎了句“生活不易”,便把視線抛向了遠方。
少主……你交代的事情我可都辦完了,你自己前往别出事啊。
姜容月看着荊銘消失在天際,冷哼道:
“耍滑頭是吧,等小靖回來了,看我讓他怎麼收拾你。
”
說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移步向前。
許守靖昨晚一夜沒回去,姜容月也等了一晚上沒睡覺。
平常在龍玉門,姜容月對這種事情倒是司空見慣了,每次都要下山跑一大圈才能把他給逮回來。
按理說,不過是消失一天而已,也沒什麼值得擔心的,要是說多了還可能被嫌棄管絮叨。
可道理她都懂,但從早上開始,姜容月就有種不好的預感,隻要見不到許守靖他人,總覺得内心不安生。
問趙扶搖?
趙扶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昏睡,況且就算她是醒着的,姜容月顧忌于和她交談時的奇怪感覺,也不太想去問。
至于虞知瓊就更不用說了,姜容月與她的關系最尴尬,小時候見過幾面,但也最多是看見了打個招呼的關系。
現在她是龍玉門大師姐,虞知瓊的身份卻是叛門長老一脈,像之前一樣一群人一起吃飯還可以,但單獨去見她總覺得怪怪的……
思來想去,姜容月還是找了個最軟的柿子捏,直接把荊銘抓起來嚴刑拷打了一頓,逼問出了許守靖的去向。
原本隻是打着消遣時間的心思找找好弟弟而已,但到了目的地,姜容月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四周全是青石磚的碎石,圍牆與閣樓塌了好幾棟,地面上躺着一隻不知名的妖獸,似乎已經死了過去。
活脫脫一副經曆過什麼争鬥的場面。
姜容月整個心都提了起來,提着裙擺跑了幾步,焦急的喊道:
“小靖!
你在嗎?
!
”
話音落下,她期待着那個有些壞壞的,時刻都在氣自己,每天都在哄自己的好弟弟能夠走出來,用那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笑容說:“容月姐,你聽我解釋……”
隻要這樣,無論做了什麼事情,她都可以既往不咎,他還是好弟弟,自己還是為弟弟着想的姐姐。
然而,回蕩在街巷裡,隻有她自己的那一道越來越微弱的回音。
姜容月徹底慌了。
“容月姐姐?
”
這個帶着些許疑惑的聲音,喚醒了心急如焚的姜容月。
她下意識的轉身看去,隻見身着一襲鵝黃羅裙餘嬌霜,正打着油紙傘,歪着腦袋,滿臉問号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