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面結束前,太子對史斌說,以後先生就是我的座上客,有事可随時來東宮找我。
也好,這樣關系就算挂上了。
任何君主對智謀之士都是像防賊一樣防範的,坐轎的和擡轎的也不可能成為真心朋友。
但好在能說上話,就可以了。
保持這樣若即若離的關系,對雙方都好。
太子害怕守夜人會威脅皇權,堅決抵制守夜人。
而守夜人這個組織,史斌是必須發展壯大的。
在這天天打仗,到處打仗的年月,自己手裡有個強大的組織,能更好的保命。
就先别扯什麼遠大志向了,亂世人命賤如蝼蟻,能吃飽飯,保住命,就不錯了。
回到住處,史斌關上門,和師父私下裡聊與太子會見的事。
師父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他問王進:“您覺得,四個皇子,是太子殺的嗎?
”
王進緊張的注視着窗外,過了一會才用最低的聲音說:“你心裡的答案,和我想的一樣。
”
師父這個歲數的人,相當謹慎,在如此私密的空間中,也不敢說半句過頭話。
畢竟他早就過了熱皿沖動的年紀。
而且很多話,根本無須說明白。
彼此心照不宣更好。
于是他們很快結束了這個話題。
史斌發現師父最近總是唉聲歎氣,愁眉苦臉。
說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可能有點過,反正就總是莫名的煩躁。
現在又是如此。
如果他不是特别令人敬重的長輩,而是平輩,史斌真想很惡搞的問他一聲,是不是來月經了?
“賢弟,你先歇會,我……”王進目光遊離:“我去準備點禮物。
”
史斌奇道:“師父又要準備什麼禮物?
又有人要過生日?
”
王進長歎一聲,聲音中充滿了無限悲涼:“是啊,一個大恩人要過生日,我得去……我得去一趟。
”
史斌更奇了:“既是對你有恩的人,那就去呗。
知恩圖報,是我華夏族傳承千年的美德。
”
王進苦笑一聲,說:“如果對方給你十兩銀子的好處,讓你拿命還呢?
”
史斌罵道:“什麼人這樣混賬!
”
“柴進,柴大官人。
柴榮大帝的嫡系子孫,柴宗訓的後人。
當年柴宗訓死前,他的皇子還沒出生,柴榮大帝就駕崩了,呂氏以養子的身份繼位。
後來柴氏皇子出生了,長大了,世代享受特權。
但即使這樣,他們仍然想……”
王進說到這,右手下劃,做了個殺的動作。
史斌道:“做這美夢呢!
但話又說回來,天下本來就是他家的。
他想要回來,從他的立場上說,也沒毛病。
但呂氏作為既得利益者,肯定是不願交還,那就隻能硬碰硬了。
”
王進道:“曆史上有過類似的事。
三國時期東吳的創始人孫策病重,他的兒子孫紹尚在稚齡,于是孫策臨死前把拿命自己打下來的江山交給了弟弟孫權。
孫紹長大後,也沒和叔叔争位,彼此相安無事,免了多少皿光之災!
可這柴氏……唉!
”
史斌道:“師父,你是怎樣欠的他們人情?
”
王進道:“柴進有二十多個大莊園,最大的主莊據說占地八千多畝。
我當時和你太師母逃亡之時,老人家既擔心被高太尉的殺手追上,又害怕沿途那些蜂擁而起的叛軍。
每日驚懼之下,心痛病又犯了,天幸附近就是柴進大官人的副莊,大官人當時就在莊上,對我們母子噓寒問暖,供應衣食藥引……這本來是好事,我們也深感盛情,但柴進卻要求我給他簽字,摁手印!
”
王進說到這,一臉的晦氣。
他黑着一張紫棠色的臉,顯是生氣之極。
“什麼字?
”
王進湊近他,低下頭,小聲說:“讓我……算了,我還是寫出來。
”
王進緊張的手都在抖,拿出筆,蘸了點墨,寫在一張薄紙上:“讓我發誓,效忠柴氏,助其複辟。
”
至今想起來,這事仍然讓王進心有餘悸。
王進小聲自嘲道:“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啊。
反正我也沒有九族,就隻有一個老母……嗯,你隻是我的弟子,不在九族之列,不至于連累你……唉,所有受過柴進幫助的人,都得簽字。
我們臨走前,管家送出來說,每年大官人生日的時候,你們這些受過大官人恩惠的人都得來主莊太賀,否則便是忘恩負義,江湖上傳出去可不可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