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澤一統天下的這十餘年的進程當中,真正對他的大計造成過嚴重阻礙的,算起來隻有三個人。
一個是早期的張仲武。
他雖然是李澤最早幹翻的那一個,但卻也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最開始與這位強人面對面交鋒的時候,李澤的心裡,是沒有一點點把握的。
易水河畔,率部親征,便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成則王,敗則寇,就是李澤那時候的心态。
那一戰,李澤押上了全部的身家,拼死一搏之下,他僥幸獲勝,而張仲武則流亡東北,最終算是被李澤活活的拖死了。
而在那這前,張仲武算是李澤的一個噩夢,基本上隻是要李澤在清醒的時候,就會在心底裡盤算着如何對付這個最大的敵人。
對于張仲武,李澤還是很尊重的。
畢竟這個人在舊大唐最為危難的時刻,率領邊軍奮戰十餘年,成功地将遊牧民族擋在了邊境之外。
确保了大唐那些年雖然内裡腐朽不堪,但終究還是窩裡鬥,沒有淪落在外族的鐵蹄之下。
而從那以後,李澤基本上就再也沒有親自踏上過戰場指揮過任何一場戰鬥了。
指揮作戰,本身就非他所長。
當年易水河畔,他策馬立于大旗之下,兩股戰戰的面對着數萬鐵騎迎面沖鋒的時候,更大的作用不過是鼓舞士氣,不過是讓那些本方的士卒們燃燒着熱皿不顧一切地去毅然赴死。
第二個是朱友貞。
李澤的母親王夫人之死,便與他脫不了幹系。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被柳如煙俘虜之後,遭遇到了百般折磨,整個人差不多都廢了。
但都以為這個廢人将從此一蹶不振死在亂污泥地裡的時候,大梁與大唐的一次換俘,讓這個人重新獲得了自由。
重獲新生的朱友貞,就此改頭換面,一路如同開挂了一般的逆勢向上,成為李澤一統天下的最大的一個障礙。
從李澤擊敗張仲武之後,這個人就算是與李澤杠上了,一直杠到了現在,杠到了最後。
當然,現在他也死了。
與向真最後遣散部屬,為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忠心部下找到了一條活路,也為整個嶺南地區最後不費一刀一槍便完全地被李澤納入不同,朱友貞當真是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當然,他的下場也很凄慘。
第三個是向真。
與前兩位的方法和手段不同,向真想走的是當初李澤曾經走過的路,那就是讓自己處于一個政治的合理化,道德的制高點來制約對手從而赢得勝利。
這一條路,李澤走了,而且走得異常的順利。
但向真忽略了一點,李澤在走這條路的時候,整個大唐正是各大節度使分裂最為嚴重的時候,彼此之間征戰不休,各自有各自的利益,各人有各人的盤算,這給了李澤縱橫捭阖的機會。
而當向真想要走這條路的時候,天下局面已經完全不同了。
李澤已經從一個割劇一方的諸候,變成了一家獨大的霸主。
這個時候再想走這條路,就完全是自尋死路了。
這些年來,向真雖然聯合了南方諸大勢力,但在李澤的強勢之下,基本上逢戰即敗,一而再,再而三,終于使得南方聯盟本身就不再穩固,失敗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哨,都不會有任何的用處。
那怕李澤在李恪跑了之後,不搞那些李代桃僵的事情,就是硬挺挺的改朝換代,對結局也沒有任何的影響,之所以還花那麼大的功夫來做那些事情,隻不過是讓新大唐在法理之上更加地合法一點,在後世史書之上更加好看一點而已。
向真敗了!
向真把自己殺死了。
但向真死得很有尊嚴。
他自己結束了自己拼命掙紮的一生,消息傳出之後,跟随他從蓮花山大營中走出來的士卒們哭聲震天,因為這些人在這些年間,的确是從向真那裡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的,包括他們的家人,所以這些人感念他。
即便是那些城府更深一些的文官們,也大都暗自垂淚。
這些典型的舊式文人們跟随向真多年,了解這個人是一個真正的克己奉公,一心想要做一翻大事業的真正男人,但時運不濟,最終敗北。
向真的慘敗,何嘗不是這些人的慘敗呢!
在新的大唐,新的治理體系之下,新的文化興起的狀态之下,他們的黃金年代已經猶如黃鶴一去不複返了。
向真在最後還是給李澤留了一封信的。
字迹很工整,内容卻是極其簡單。
先是恭賀了李澤終于一統天下,然後要求在自己死後能歸葬祖墳,并請李澤對向氏祖瑩善加照顧。
對于這樣的一個要求,李澤沒有絲毫的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不僅将向真隆重地葬于了嶺南祖墳當中,還費了不少功夫,找到了一些向氏的族人,命令他們就在向氏祖墳附近安家落戶,妥善照顧。
這樣做,不僅是李澤對于這樣一個敵人的尊重,也是做給嶺南人看的,以便安撫人心,收獲民意。
畢竟向氏在嶺南數世傳承,這樣的家族,擁護他的人,真真正正的不在少數。
而且說起來,向氏經營嶺南還是相當不錯的,對于嶺南人也有頗多造福,要不然,嶺南作為大唐人看來的一片荒僻之地,不會成為南方聯盟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