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交崗的時間剛好到了。
莊嚴趕緊叫起了下一班崗,把哨給交接了。
然後喊醒了徐興國和嚴肅,三人跟着八班長錢忠軍一起朝老油的小店方向跑去。
到了老油小店附近,遠遠看到小店門前的燈光下站着兩個已經喝得搖搖晃晃的老兵,地上依稀還坐了一個,靠在老油小店門前的那口水井旁。
老闆老油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嘴裡不斷用粵普念叨着:“哎喲!
怎麼喝成這樣子呢?
怎麼喝成這樣子呢?
”
莊嚴趕緊跑過去,剛靠近就聞到了一股兒濃烈的酒味。
地上的人,果然是七班長羅小明。
此時的羅小明早已經是滿臉通紅,身邊的地上吐着一地難以描述的嘔吐物。
八班長錢忠軍是幾個老兵李喝得算少的,不過也早已經有些暈頭轉向,另外兩個老兵莊嚴認出來了,一個是裴全,還有一個是炊事班的劉洪輝。
錢忠軍說:“莊嚴,你們……你們幾個負責把班長扶回去,給他弄幹淨……我先帶九班長和……”
他打了個酒嗝,又粗聲粗氣道:“和劉班長先回去……記住,要看着你們班長好好睡下才行,不然明天我找你算賬!
”
“知道了,八班長,交給我們幾個吧。
”莊嚴說。
錢忠軍聽了點點頭,莊嚴覺得他也已經差不多了,果然,三個老兵勾肩搭背搖搖擺擺走出幾步,裴全先頂不住了,腳一軟,見三人一起帶得倒進了路邊的溝裡。
“我艹!
”莊嚴對嚴肅和徐興國說:“你們倆趕緊去看看,别特麼喝死了。
”
路邊的排水溝不深,隻有三十厘米,不過倒是有一米寬,幾個老兵剛在水溝裡,仰面朝天。
劉洪輝大聲地對着天上若隐若現的月亮大喊:“爸!
媽!
我成功了!
”
然後有迷迷糊糊地嘟哝了幾句根本聽不出内容的話。
接着又喊:“我要當将軍!
老子要當軍長!
”
莊嚴蹲在水井旁,又“靠”了一聲。
劉洪輝之所以那麼高興,是因為這次公布的軍校錄取名單中有他。
劉洪輝是個中士,和羅小明是同年兵,是壯族人,原先也是一區隊的教練班長後來因為要考軍校,隊長周湖平照顧他,讓他去了炊事班。
炊事班相對起班排有給更多的複習時間,劉洪輝果然不負衆望,這次考試發揮超常,最後金榜題名。
嚴肅和徐興國倆人一人架一個,把已經軟塌塌的裴全和劉洪輝扶了起來。
“莊嚴,我們先回去,待會兒再來幫你,你看着班長!
”徐興國說。
莊嚴點頭道:“行行行,趕緊的,回去給他們擦一下,給他們喝點白糖水,别特麼到時候睡覺嘔吐自己被自己嗆死了。
”
莊嚴在當兵之前一直在大哥莊不平的公司裡工作。
做生意難免應酬,莊嚴跟着哥哥當跟屁蟲,也見識過不少酒桌,公司裡運輸隊的老司機們一個個也是嗜酒如命,不出車,也喝酒。
所以酒醉的場面,莊嚴見識了不下百次,知道一些處理方法。
醉貓如果處理不慎,半夜不省人事的時候嘔吐會導緻嘔吐物塞住氣管,嗆死自己。
等徐興國等人走後,莊嚴蹲在羅小明面前。
這是自己的班長。
就是那個被學員們背後叫做“老七”,又叫做活閻羅的三區隊代理區隊長。
月光照在羅小明的臉上,他安靜得像個嬰兒,那張平素裡穩重堅毅的臉上此刻卻寫滿了一種哀傷。
進教導大隊已經一個多月,莊嚴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關于羅小明的故事。
羅小明離成功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初中考中專,想早點出來工作,結果隻差一分名落孫山;當兵第一年趕上尖子比武,投彈投了67米,還差三米就拿訓練尖子獎牌;四百米障礙跑了個一分三十三秒,隻差一秒就是尖子;第二年,軍區特種大隊在1師招10個兵,作為第二年兵,他有資格參選,卻排名第十一沒被選走;第三年初,S市防暴特警大隊來1師招警察,隻要考上了,退伍就到S市報到,然後集訓一年,出來就享受副科級待遇,他還是以一名隻差名落孫山。
他的人生裡仿佛永遠隻差一點點。
可往往就是這一點點,可以改變整個人生。
今年初,年他擔任教導隊三中隊七班長兼任代理區隊長,按照兵役法規定的陸軍正常服役期限,這是他在部隊的最後一年。
然而,幸運之神依舊沒有眷顧他,前天,軍校錄取公布了,他以兩分之差被擋在陸軍學院的大門外。
莊嚴和他一起站過崗,也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