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在帛書上給出了選擇。
李世民可以聽,也可以不聽。
不聽沒關系,就當沒寫過,但是聽了以後必須做,否則李雲脫離大唐不陪皇帝玩了。
這簡直是威脅,威脅一位皇帝。
然而誰也沒能想到,李世民會從龍椅上站起來說出重複的話:“朕等今日,多年矣……”
這是啥意思?
這是選擇了要聽帛書!
那個守門将領深深吸了一口氣,然而再怎麼吸氣仍舊沒能鼓起勇氣。
他畢竟隻是一個守門将領,官職連進入朝堂的資格也沒有,讓他念誦一份千古未有的帛書,确實需要承受無比巨大的壓力。
這種壓力在後世人看來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擱在當時的環境卻顯得無比真實,身份太低之人,突然給你權利你也不敢使。
李孝恭突然大手一伸,竟然把守門将領背上的紅翎拔了下來,然後他伸手指了指守門将領,沉聲道:“你來幫忙展着帛書,本王負責念誦剩下的文字。
”
守門将領如聞大赦,想也不想就和李孝恭換了位置。
李孝恭把那根紅翎往背上一插,故作自嘲笑道:“本王乃是河間郡王,想不到要做一次信使小卒的差事,陛下和諸位同僚還請勿怪,本王的背上已經插上了紅翎。
”
這是提前給大家說明白,他是憑借紅翎急使的身份念誦這份帛書。
古代人注重規矩,看起來有些刻闆,然而也正是刻闆的規矩,讓古人顯得比後世人可愛。
看起來像是掩耳盜鈴,但是恪守了應有的禮法。
李孝恭是河間郡王,乃是整個大唐的第一王爵,不但位高權重,而且是皇族嫡脈一支,他代替守門将領念誦帛書,自然不存在承受壓力的問題。
李世民已經緩緩坐回龍椅,再次回複那種四平八穩的神情,滿殿大臣則是面色各異,有些人目光之中隐隐閃爍着恐懼之情。
李孝恭毫無顧忌,直接開始了念誦帛書,他是猛将出身,聲音特别渾厚,但聽整個大殿聲震屋瓦,李孝恭念誦帛書顯得頗有霸氣。
“第一件事,國事,國者,邦也,國有大小,各有不同,為何稱呼為邦,侄兒以為乃是相幫互助之意。
”
這一件事上來先拽了個文,聽起來倒是有些帛書的嚴肅味道,但是李孝恭卻笑罵了一聲,氣哼哼道:“我幫他念帛書,自稱侄兒了……”
李世民呆了一呆,想不到這節骨眼上李孝恭也能聯想到别的,皇帝明顯有些哭笑不得,目視李孝恭道:“河間郡王若是感覺不妥,朕可以換個小輩幫你誦讀。
”
說着看向大殿中一票皇子,頓時惹得幾個皇子熱切連連,李承乾第一個站起身來,急急道:“父皇,兒臣願意。
”
旁邊站起來的是胖子李泰,這貨最近幾年特别喜歡争搶,雖然不斷争搶,但是懂得找借口冠冕堂皇,但見他臉上故意裝出崇拜之色,眼巴巴看着李世民道:“父皇您知道的,孩兒一向崇拜李雲大哥,倘若能讓孩兒念誦這份帛書,孩兒必然能把李雲大哥的意思表述清楚。
”
除了太子和魏王,還有幾個皇子也想争搶,可惜如今李治遠在河北,李恪被分封去了山東,這兩個皇子或有一争之力,其他皇子對上太子和魏王有些不夠看。
雖然不夠看,但不代表他們不想争。
李孝恭沒想到自己一句笑言引來這麼多事,連忙開口故作生氣起來,呵斥道:“你們這些個小娃娃,欺負本王不通文采麼?
都給我滾到一邊去,否則下朝之後挨個去揍。
”
他是皇族長輩,又喜歡裝作滾刀肉示人,他故意罵罵咧咧,總算把幾個皇子的小心思打斷。
然而他眼中卻隐隐顯出一絲憂慮,下意識擡頭看了看龍椅上的李世民,哪知李世民面色異常平靜,仿佛沒有看穿皇子們的心思。
李孝恭心裡一歎,再次看向了那份帛書。
他不願再橫生枝節,這次念誦的速度很快,大聲道:“國之為國,民之所聚,稱其為邦,互助相幫,二大爺啊,雖然遼東打完了,但是收攏很麻煩,打江山容易,打下之後變成自己的國土很難,此前我離開長安的時候,曾經跟您私下有個約定,我說要用三年時間建成一國,然後把整個白山黑水化為漢家的故土,現在看來,我輕浮了,這事不太容易做成,三年時間肯定不行,您就當我吹了個牛皮,笑一笑小孩子目光短淺吧……”
念到這裡微微一停,緊跟着道:“但是人無信不立,我既然給了陛下承諾,豈能用一句吹牛皮敷衍過去?
故而帛書第一件事,侄兒寫的乃是國事!
”
李孝恭念到這裡語氣突然肅重,聲音也變得粗滾高昂起來,但聽他繼續道:“啟禀陛下,侄兒要建國也,時大唐貞觀七年三月,有術士眺望白山黑水氣,言之曰:八月時節,承天景命,百萬人心歸附,此處當有一國。
侄兒采納之,欲在八月建國,陛下曾賜國号,謂之渤海諸侯,侄兒在此恭請陛下,盼您八月時節前來,觀建國大殿,賜侄兒渤海國書!
”
這一段寫的文文绉绉,顯然李雲也不是随性調侃的人,該正經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正經,這是正正經經向大唐皇帝發出了觀禮邀請。
李世民微微點頭,不知為何竟然感慨一聲,大有深意道:“一座渤海國,囊括白山黑水,轄制遼東,遠接草原,這樣的國土面積之大,已經超過了諸侯國的範疇,當初賜給他一個國号,沒想到弄出這麼大排場,可惜他是老三家的孩子,朕眼饞也沒有辦法……”
這話聲音很低,唯有大殿中最前排一些人能夠聽清。
大臣們聽了隻在心裡一動,但是面色全都保持不變,李承乾等人卻很是緊張,甚至有種莫名的驚喜,他們隐隐聽出父皇話語中的隐含,似乎在暗示渤海國的國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