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楚送出門口,等劉隊總沿走廊走遠,消失在拐角,便來到隔壁房間,啪啪啪的拍了拍門,喝了句:“起來啦,都起來啦,開工啦,開工啦。
”
屋内一陣窸窸窣窣,幾個聲音參差不齊,溫溫吞吞地應道:“哎,曉得嘞,曉得嘞。
放心,誤不了事!
”
屋内住的,是這些年一直跟着譚楚的七個兄弟,他們本來有八個人,但前天在盆珠腦,一個被流彈打中眼窩,當場就死了。
剩下的幾個人,都人人自危,紛紛萌生退意,說什麼來到這江西鄉下地方,大家夥就是長工給地主家扛活兒。
圖得就是無風險和多掙幾個月饷,現在看來,這活也不是那麼好幹……幾個人紛紛撺掇,要求譚楚早點跟駱紹瑜結賬走人,再找個地方打幫工混日子去,畢竟,命長才拿得饷銀多不是?
!
這些弟兄,從軍隊上退下來已久,早失了當年的銳氣,譚楚對此也無可奈何,此時見他們拖拖拉拉,也不禁有些意興闌珊。
但是,現在從天上掉下一個小師弟,事情已經開始峰回路轉。
譚楚本能地感覺到,自己馬上就要時來運轉了。
回到自己房間,譚楚從牆上取下綁腿帶子,坐在床沿,開始有條不紊地打綁腿。
譚楚三十來歲,出身于黃浦,參加了北伐,他的軍銜是完全憑軍功授的……當年也算少年得志。
隻是,很快就在派系鬥争中站錯了隊,迅速被邊緣化,後來更是調任地方撫民。
他一氣之下,就辭了職,賦閑在漢口埠上,遊手好閑,無所事事。
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同在漢口埠做生意的駱紹瑜。
兩人都喜好留連煙街柳巷,很快就打成一片。
不久,又陪着駱紹瑜回鄉,幫他打理起了靖衛團。
他早聽人說,駱紹槿有一個天仙般的妹妹,一直想見上一見。
但不巧的是,這駱大小姐一直在南昌教書,無緣一見。
前一陣子暑假到了,譚楚假裝無意地跟駱紹瑜聊起,卻得知她上進心強,利用假期時間,回到南京,進修法文去了。
譚楚悻悻息了這份心思,好在這江西鄉下地方,煙街柳巷不少,加上駱紹瑜那在縣城的遠房小姑,也十分的知情識趣,每每曲意奉承,倒讓譚中校有些樂不思蜀了。
現下,這突然出現在靖衛所的駱大小姐,又令譚楚霍然驚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啊,不知不覺間,在這江西鄉下這一耽擱,竟然又一年有餘。
聽人說,自己在南京那些黃浦同學,現今一個個不是旅長,便是師長,其中一兩個,據說馬上便升軍長了。
唉,一步錯,步步錯。
歲月蹉跎,到現在竟然連回老家的顔面,都掙不起來。
不過,好在現在國府新派下來了個袁特派員。
昨兒,譚楚陪着駱紹瑜迎接了這個國府特派員,大家皆大歡喜。
袁特派員英俊帥氣,世情練達,雖不過二十五六年紀,但為人處事卻已八面玲珑。
當他知道譚楚也出身黃浦,而且是前幾期時,馬上就變得熱絡起來,“師兄,師兄”的叫個沒停,還提出要搬到這個樓上來住,說什麼要多多親近,朝夕請教。
見了這等情形,譚楚那一潭死水般的心思,終于又開始活絡起來。
剛才,駱紹瑜開門迎人,譚楚可是在窗簾後面看得清清楚楚。
這駱大小姐雖然風塵仆仆,但那天生麗質,以及飒爽的英姿,卻仍是令人印象深刻,過目難忘。
駱團總呀駱團總,還對勞子留一手呀。
勞子被你騙到這鄉下地方,雖然空擲歲月,但勞子可一直盡心盡力,要不然,這短短一年餘時間,你能打遍羅霄無敵手?